白胡子浑浊的眼瞳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视线如沉铁般在艾斯怔愣的侧脸上凝了不过一秒。
随即，他布满褶皱的眼皮缓缓垂下，目光越过甲板上忙碌的船员，落向远方雾霭沉沉的海面，深邃的眼眸里映着翻涌的浪涛。
若真如莉莉丝所说的那样……
即使海军、其他四皇，以及暗处的地下势力都不断的追杀蒂奇，以他藏了二十多年的城府与暗暗果实的诡异能力，大概率不会轻易落网。
想到这里，白胡子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他抛出的诱人的好处，本就是个幌子，他从没想过，真的有人能把他带到自己面前来。
可他又偏要把这话喊得人尽皆知。一来，是断了蒂奇暗中积蓄力量的可能，逼他暴露在阳光下。
二来，也是做给所有人看，他白胡子护短，更记仇，谁敢背叛他的船，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会让对方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
白胡子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酒壶，眼底闪过一丝睥睨天下的狂傲。
要是真有哪个不要命的，或者说，真有哪个有本事的，能把蒂奇的项上人头拎到他跟前？
那又如何？
不就是一个承诺么。
白胡子缓缓抬起头，任由海风吹动披风，胸膛里翻涌的霸王色霸气几乎要冲破皮肉。
他可是爱德华·纽盖特，是站在这片大海顶点的男人！
这片海上，有什么是他白胡子办不到的？
海面上的浪头越来越大，夕阳最后的余晖落在他高大的身影上，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如同他在这片大海上，无人能撼动的传说。
……
随着马尔科将消息发布出去，好不容易平静了一点的伟大航路又再度陷入浪潮。
原本四散的海贼船骤然调转船头，海军的巡逻舰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航线，就连那些隐于暗处的地下势力也倾巢而出。
所有人都红着眼，疯了似的在海域里搜寻，只为了抓住那个能换来“白胡子一个承诺”的蒂奇。
而新世界某座荒芜岛屿的废弃船舱里，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在阴暗的角落里弥漫。
蒂奇缩在锈蚀的铁桶旁，肥胖的身体上缠满了厚重的纱布，不少地方还渗着暗红的血渍。
白胡子留下的伤口还没好，又增添了许多追杀时留下的伤。
他粗重的呼吸带着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肋骨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手中的报纸被他攥得变了形，油墨蹭在沾着血污的指头上，模糊了印刷的字迹。
但那头条标题却格外刺眼——“白胡子悬赏马歇尔·d·蒂奇，承诺予成功者任一要求”。
“该死的！”
蒂奇猛地将报纸砸在地上，粗哑的咒骂声在空荡的船舱里回荡，带着难以掩饰的崩溃与愤怒。
他猩红的眼睛里满是戾气，咬牙切齿地低吼，“那个老东西！居然这样不留情！萨奇那家伙又没死……”
他撑着墙壁想要站起身，却因为伤势和怒火，身体晃了晃，重重地跌回铁桶边。
伤口被牵扯，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阴暗的光线下，他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扭曲，曾经藏在白胡子船上的隐忍与伪装，此刻早已被彻底撕碎，只剩下被逼到绝境的狼狈与狠厉。
他知道，从报纸刊登消息的那一刻起，这片大海上，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蒂奇蜷在冰冷的舱壁上，粗糙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墙缝里的锈迹，脑海里猛地闪过那些早已物色好的船员。
只等着拿到暗暗果实后，就去将这些人一一收入麾下，组建属于自己的势力。
可现在，那些计划全成了泡影。
他像条丧家之犬，白天躲在阴暗的角落不敢露头，夜里还要提心吊胆地更换藏身之处，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哪里还有半分精力去联络那些人？
“找个势力……”蒂奇低声呢喃，声音里满是苦涩。
如今这局面，想要活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势力依附，可这话刚在心里冒头，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他现在是什么处境？是被白胡子点名追杀的叛徒，是整个伟大航路都在围堵的“猎物”，谁会傻到收留他？
谁敢公然和那个站在海贼顶点的男人作对？
更何况……
蒂奇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已经在白胡子的船上蛰伏了二十多年，像条藏在阴影里的蛇，看着别人风光，忍着满心的野心，小心翼翼地伪装了半辈子。
现在好不容易拿到了暗暗果实，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难道还要再钻进另一个势力的羽翼下，再一次低头隐忍，重蹈覆辙吗？
“不可能！”他低吼出声，猩红的眼睛里迸出狠厉的光。
蒂奇抬起头，看向船舱外漏进来的一缕微光，嘴里狠狠咬着那几颗残存的牙齿，牙龈都被硌出了血。
他恨白胡子，恨那个老东西用一个承诺就把他逼到了绝境。
恨那些趋炎附势的家伙，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追着他不放。
更恨现在这个狼狈不堪的自己。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只曾握住过暗暗果实的手，此刻因为愤怒和不甘而微微颤抖。
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恶魔果实，可代价是什么？
是被全世界追杀，是多年的计划毁于一旦，是连一个安稳的落脚点都没有。
到底值不值得？
这句话在喉咙里滚了一圈，最终还是化作一声沉闷的叹息。
蒂奇后脑勺重重抵着冰冷的舱壁，粗糙的铁皮硌得他颅骨发疼，却让那点动摇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像是要把那些犹豫、不甘的念头全都甩出去，浑浊的眼底重新燃起狠厉的光。
“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他低声对自己说，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脑海里飞速掠过一个个可能的去处。
海贼势力？
不行，没人敢冒着得罪白胡子的风险收留他。
革命军？
那群家伙的目标是颠覆世界政府，和他的野心根本不是一条路。
念头转了一圈，最后猛地停在一个极其大胆的方向上——海军。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蒂奇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他藏在纱布下的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
海军……的确是个好选择。
他们和海贼本就是死对头，若能献上一份足够份量的“投名状”，未必不会被接纳。
想到那个被他藏在心底、足以震惊整个世界的秘密……
蒂奇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
他猛地从地上撑起身，不顾伤口的剧痛，粗糙的手掌用力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贼哈哈哈哈——！”
低沉而狂妄的笑声突然在阴暗的船舱里炸开，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带着即将搅乱风云的野心。
笑声震得头顶的灰尘簌簌落下，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猩红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不！这一切还没结束！”
他重重捶了一下舱壁，金属的震颤声混杂着他的嘶吼，将所有的狼狈与绝境都碾成了踏向新棋局的垫脚石。
只要抓住那个机会，他不仅能活下去，还能借着海军的手，彻底搅乱这片大海。
到时候，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
蒂奇在阴暗角落里筹谋的计划尚需不少时日。
而这片广阔的大海，已悄然迎来了一股崭新的、充满活力的力量。
东海的海风吹拂着年轻的脸庞，那个被无数人在暗中寄予希望的少年。
蒙奇·d·路飞。
终于扬起了属于自己的海贼旗，乘着简陋却充满勇气的小船驶出了风车村。
世人不会料到，这个戴着草帽、笑容爽朗的少年，会以惊人的速度在大海上崭露头角，开启一段堪称传奇的快速晋升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