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册摊在膝盖上,天宇的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咔嗒一声拧开了记忆深处的锁。曾小贤的指尖抚过照片上那个戴黑框眼镜的身影,忽然想起大二那年,天宇红着脸找他帮忙的样子——那是个下雨的傍晚,天宇攥着封情书在宿舍楼下站了半小时,雨水打湿了他的白衬衫,却还是没敢把信递出去。
“小贤,你口才好,帮我说说呗?”当时天宇的声音带着点抖,眼镜片上全是水珠,“她是播音系的林学姐,你认识的。”
曾小贤记得自己当时拍着胸脯打包票,拉着天宇就往女生宿舍跑。他站在楼道里扯着嗓子喊,把情书里的话编成了段押韵的顺口溜,引得满楼女生探出头来。林学姐红着脸下楼时,天宇紧张得手心冒汗,还是曾小贤推了他一把,他才把信塞了过去。
“后来呢?”曾小贤对着照片喃喃自语,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后来林学姐婉拒了天宇,说更想专注于学业,天宇躲在宿舍哭了半宿,还是他把最后一包泡面让给了对方。现在想想,那天宇哭鼻子的样子,和他平时冷静的学霸模样判若两人。
指尖翻过一页,照片上是期末考前的宿舍,四个人围着台灯刷题,天宇的面前摊着本厚厚的《信号与系统》,红笔圈出的重点密密麻麻。曾小贤突然想起自己当年挂科的事——他天生对数字不敏感,《电路基础》考了三次都没过,辅导员说再挂科就得留级。
是天宇把自己的笔记借给他,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出考点,连公式推导步骤都写得清清楚楚。“别怕,”当时天宇边划重点边说,“这章考得多,但题型就三种,我给你编了口诀。”他熬了两个通宵,把历年真题里的同类题整理成表格,连哪道题容易出陷阱都标了出来。
最后曾小贤踩着及格线过了考试,请客时天宇点了盘香菜炒肉,自己一口没动,全夹给了他,说:“你多吃点,补补脑子。”那时他还笑天宇傻,现在才明白,那是对方把他的事,看得比自己的口味还重。
相册里夹着张泛黄的电影票,是毕业前看的最后一场电影。四个男生挤在最后一排,天宇坐在他旁边,手里攥着包薯片,却全程在给他讲电影里的物理原理:“你看这个悬浮车,其实用到了电磁感应,就像我们实验课做的线圈模型……”当时曾小贤嫌他吵,现在回想起来,那声音却温柔得像春天的风。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群里的消息还在刷新,有人发了当年的糗照,有人在聊现在的工作,热闹得像从未分开过。曾小贤的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打了又删——“天宇,还记得林学姐吗?”“你当年给我划的重点,我现在还留着”“那部电影的物理原理,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呢”……
最终,他还是把输入框清空了。有些话像泡在温水里的茶叶,得慢慢舒展,急不得。他把相册小心翼翼地收进书柜,转身时瞥见书架顶层的铁盒——里面装着天宇当年送他的毕业礼物:一个手工焊的收音机,机身上刻着“祝小贤成为最棒的主播”。
曾小贤把收音机拿下来,拧开开关,滋滋的电流声里,仿佛还能听见天宇当时的声音:“这是我攒了两个月零花钱做的,信号可能不太好,但……以后你练声的时候,能用它听自己的录音。”
电流声渐渐清晰,突然传出段模糊的录音,是他当年在宿舍练声的片段,后面跟着天宇的笑声:“跑调了!曾小贤你这水平,得再练三年!”
曾小贤靠在书架上,笑着摇摇头,眼里却有点湿润。他拿出手机,找到那个熟悉的头像,发了条消息:“那个收音机,还能用。”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的月光刚好落在收音机上,机身上的刻字闪着微光,像多年前那个夜晚,天宇眼里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