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玄寂天,万里冰封,亘古死寂。司契与月妖昏死于一座冰川裂隙深处,气息微弱如残烛。极寒冰寂道韵弥漫,反而成了他们此刻最好的庇护,缓缓滋养着千疮百孔的道体,压制着蚀力残留。
不知过了多久,司契率先被紫府中一丝悸动惊醒。是那枚得自化妖池、蕴含月妖本命妖元的结晶,正散发温润波动,护住他心脉,并传来月妖微弱却平稳的生机感应。他艰难内视,道基裂纹遍布,经脉如旱地龟裂,神魂黯淡,伤势极重。然混沌道莲虚影依旧在缓缓旋转,莲心那点“无”之原点散发微光,维系着最后一丝道韵不散。轮回之钥虚影沉浮,与莲影交辉,镇压着紫府。
他挣扎坐起,取出丹药服下,又引动此地精纯冰寂道韵,缓缓疗伤。目光落向身旁依旧昏迷的月妖,她银甲破碎,面色苍白,妖元紊乱,但银狼皇血坚韧,性命无碍。司契渡去一缕温和道韵,助其稳定伤势。
随后,他心神沉入轮回之钥空间。那道光带般的“蚀痕”静静悬浮,表面星辉脉络流转,散发着幽邃平静的气息。万法星盘碎片与净世莲种环绕其侧,三者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此番劫后余生,全赖此物异变与星盘莲种之助。”司契心念电转,仔细感悟。此番经历,险死还生,却让他对“蚀”的本质有了更深认知。蚀尊之力,狂暴掠夺,是“蚀”之表象;而道蚀本源,则是宇宙法则层面的“终末”体现,更近于“道”。星盘推演万法共生,莲种蕴含太初生机,二者与道蚀同属本源层面,故能产生共鸣,暂稳其暴动。
“或许……抗衡蚀尊,乃至理解道蚀,关键并非一味排斥寂灭,而在于寻得‘生’与‘寂’的平衡点,乃至……引导寂灭,化为新生的基石?” 司契回想起晶碑所载“万法共生”残篇,以及此番亲身经历,心中朦胧的感悟渐渐清晰。他所执掌的“劫运”,或许正是维系这种平衡的关键!
他尝试以神念小心接触那稳定后的蚀痕。一股精纯至极、冰冷寂灭的道韵传来,却不再充满侵略性,反而有种返璞归真的浩瀚感。其中蕴含的信息碎片纷至沓来:宇宙星辰的生灭、纪元轮回的轨迹、法则的诞生与凋零……这是最本源的“寂灭”道则显化!若能参悟,对寂灭大道的理解将突飞猛进,甚至可能触及轮回之钥更深层的奥秘。
然其中凶险依旧。道蚀本源,乃万物终局,沉溺过深,必被其同化,道心沉沦,化为寂灭的一部分。需以星盘之序、莲种之生为锚点,持守本心,方能在寂灭道海中保持清醒。
“此地冰寂道韵浓郁,正合参悟此痕。”司契下定决心。他需尽快恢复实力,并提升对寂灭与劫运的掌控,以应对蚀尊愈发猛烈的反扑。此地虽是险地,亦是悟道良机。
他布下简易预警禁制,对月妖传音一句“安心疗伤,我参悟蚀痕”,便盘膝入定。神念化作一丝,依附着星盘星辉与莲种生机,缓缓沉入那幽暗蚀痕之中。
刹那间,司契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没有光,没有声,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唯有永恒的“寂灭”。星辰在此诞生、闪耀、最终熄灭归墟;世界在此开辟、繁荣、最终凋零崩坏;法则在此凝聚、运转、最终消散无形……一切存在的终点,皆汇于此。一种宏大、冰冷、不容抗拒的“终末”意境,冲击着他的道心。
初时,司契只觉自身渺小如尘,道心几欲冻结,意识要被这无尽的“无”所吞噬。他紧守紫府中混沌道莲与轮回之钥的微光,回想月妖的坚守、玄一盟的遗志、以及自身对“一线生机”的执着,以星盘推演之序梳理纷乱道韵,以莲种微弱生机护住灵台一点明光。
渐渐地,他不再抗拒,而是尝试去“理解”这种寂灭。他“看”到,星辰寂灭,并非彻底消失,其残骸化为星尘,成为新星的养分;世界崩坏,其法则碎片散入虚空,或许在亿万年后再组新序。寂灭,是旧秩序的终结,亦可能是新秩序孕育的温床。蚀尊所为,是强行扼杀这种孕育之机,使万物归于永恒的死寂,乃是悖逆自然。
“原来如此……劫运之道,当是维护这生灭轮回之序,使寂灭成为‘化劫’而非‘绝灭’。蚀尊逆天,我便需顺天而行,导引劫运,于寂灭中护住那一线新生之机……” 司契心有所悟,对“蚀运劫主”的职责有了更深理解。
他引导一丝北冥玄寂天的冰寂道韵,融入对蚀痕的感悟中。此地道韵虽也是寂灭属性,却更显“宁静”与“沉淀”,与蚀痕的“终结”之意相辅相成。三者交融,司契对寂灭的领悟飞速提升,道基裂纹在寂灭道韵的滋养下,竟以缓慢的速度开始弥合,新生道体愈发凝实,气息虽依旧虚弱,却多了一种内敛的深邃。
不知过了多久,司契从深层次悟道中醒来,眸中混沌之色更浓,深处却有一点寂灭星辰般的冷光闪过。伤势恢复了三成,对寂灭道则的掌控更上一层楼,虽未突破境界,但战力与保命能力大增。他心念一动,指尖一缕灰白气流缠绕,寂灭之意内敛,却蕴含恐怖威能。
他看向蚀痕,此刻已能隐约感知其内部一道沉睡的、漠然的意志残留,那是道蚀的印记。他尝试以神念传递一丝友善与探寻之意,那意志毫无反应,依旧沉寂。
此时,月妖也悠悠转醒,伤势稳定了不少。她看到司契气息的变化,美眸中闪过惊异:“道友,你……”
“略有所得。”司契颔首,将蚀痕现状与自身感悟简要告知。
月妖听罢,面露凝重:“道蚀本源,竟如此恐怖。道友能于其中悟道,实乃大机缘,亦是大凶险。蚀尊绝不会善罢甘休,我等需早作打算。”
“不错。”司契望向冰窟外死寂的星空,“蚀尊此番受挫,必引更强敌来袭。北冥玄寂天虽偏,亦非久留之地。我等需尽快恢复,并寻一处真正可抗衡蚀尊的根基之地。”
他目光落向轮回之钥中的蚀痕:“或许,答案仍在此物,以及……星盘指引的‘万法共生’之道上。待伤势再复几分,我等需主动出击,寻找其他遗迹碎片,或……妖族祖庭的线索。”
月妖点头:“我银狼一族在祖庭尚有余部,或可联络。只是如今祖庭态度不明,需谨慎。”
二人计议已定,便在这北冥玄寂天的冰川深处,继续闭关疗伤、悟道,积蓄力量。冰川之外,星海暗流汹涌,蚀尊的阴影,正悄然笼罩向这片看似死寂的疆域。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