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期满,形容枯槁的林婉儿被从浣衣局提出,由内务府与刑部差役押赴宫内西侧专司刑罚的僻静之地。
这三日非人的劳役折磨,加之苏晚棠那番诛心之言,早已将她最后一点生气与希望彻底磨灭。
她眼神空洞无物,如同失了魂的木偶,任由摆布,甚至连哭泣与喊冤的本能都已丧失。
当那一道白绫绕上她纤细却已布满伤痕的脖颈时,生命急速流逝的恍惚间,她耳畔似乎又清晰地响起了苏晚棠那日俯身在她耳边留下的、冰冷彻骨的低语:“下次若再想用毒,记得去去那桃仁粉的苦味……”
去苦味……呵……哪里还有什么下次?
她短暂而可悲的人生,就因为那无法填平的嫉妒沟壑和一步踏错后步步沦陷的抉择,最终走向了这万劫不复的断头台。
若有虚无缥缈的来生……她还会选择踏上这条充满毒计与背叛的不归路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已随着她生命的消逝,永埋地底,无人知晓。
林婉儿的死,在这后宫之中,并未掀起太大波澜,仿佛只是一颗石子投入深潭,泛起几圈涟漪便迅速归于平静。
一个胆敢动用天花毒痂、意图祸乱宫闱、谋害皇嗣的罪人,在众人眼中死有余辜。
她的死,更多的是一种警示,让那些暗地里或许还在蠢蠢欲动的人,不由得收敛了心思,暂避锋芒。
皇帝萧景珩更是借此机会,雷厉风行地再次肃清宫中势力,一批或与景仁宫旧日有牵连、或自身行事不端、素有劣迹的太监宫女被悄无声息地清理出去,内务府也换上了一批更谨慎的新面孔,后宫风气为之一肃,显得格外清明了些。
而苏晚棠,历经此事,地位愈发稳固超然。
她临危不乱、洞察奸谋、挽救公主于危难之际的大功,皇帝与太后都深深记在心中,赏赐也随之而来。
虽然她本人依旧秉持着“咸鱼”本色,最大的愿望仍是关起钟粹宫的宫门,过自己炖汤制药、看书躲闲的小日子,但“珍嫔娘娘心思缜密、洞察入微、绝非善与之辈”的印象,已深深烙印在六宫众人的心中,无人再敢轻易小觑。
闲暇时,她偶尔也会想起林婉儿那可悲又可恨的最终结局,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快意,只是掠过一丝淡淡的唏嘘。
这紫禁城就像一座巨大无比的鎏金染缸,再纯粹洁白的心性浸染其中,时日久了,也可能被权欲、嫉妒与孤独侵蚀得面目全非。
无尽的欲望与狭隘的嫉恨,足以将人拖入深渊,变成自己曾经最厌恶的魔鬼模样。
这一切,反而更加坚定了她“努力养生、苟住小命、舒服度日、远离纷争”的核心目标。
尽管现实往往事与愿违,总有麻烦自己找上门来。
这日,她正待在钟粹宫小厨房里,挽着袖子,亲自看着咕嘟冒泡的砂锅,尝试用新进贡的上等枣花蜜炼制丽妃楚明玉催了又催的川贝枇杷膏。
空气中弥漫着甜蜜微辛的药香。
忽然,脑海中久未动静的系统提示音清脆地响起:
【提示:检测到环境中存在异常香料分子,成分复杂,与太后所赐沉香佛珠中长期浸染的药性有轻微冲突。长期暴露于此环境下,可能导致心神不宁,烦躁易怒,判断力有所下降。来源方向判定:景仁宫。】
苏晚棠握着银勺的手微微一顿。
景仁宫?齐庶人都被看管到那般境地了,竟还不肯消停?
这次又在折腾什么?竟是……熏香?
她微微蹙起秀眉,心下了然。
看来,那位在“疯癫”表象之下,从未真正停止过阴毒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