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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皮读书 >  午夜聊斋 >   第115章

高台上的火焰烧得更旺了,焦黑的轿身在火光中显得格外诡异,轿子的材质很好,轿子里黑漆漆的,从这么远看只能看到一点,但能确轿子里面依旧完好如初,没有受到影响。

林一凡的右臂还在不停流血,血腥味混着焦糊味、海水的咸味和怪物血液的腥臭味,呛得他直咳嗽。他握紧手里的金色铃铛,铃铛的温暖还在掌心蔓延,稍微缓解了疼痛。他并没有看那越来越近的村民,毫不犹豫朝着轿子跑去。

林一凡攥紧掌心的金色铃铛,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那抹熟悉的温暖暖流骤然暴涨。以铃铛为圆心,一道半透明的金色屏障“嗡”地展开,屏障上流转的细碎光粒,像被揉碎的星辰嵌在其中,将他牢牢护在中央。那些缠人的无形禁锢、狂乱的气流撞上屏障,瞬间溃散成簌簌光点,悄无声息地消散在密织的雨幕里。

可这保护层并未让前路变得轻松半分。狂风骤然卷起,像无数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刮擦着屏障,发出“呜呜”的嘶吼,听得人心头发紧。每一步迈出,都像在拖拽着千斤重的锁链,鞋底碾过焦黑开裂的石砖,“啪嗒、啪嗒”的声响在被放慢的时间里,成了最沉重的交响曲,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风裹着碎石子砸在脸上,划出一道道细密的血痕,鲜红的血珠顺着下颌滴落,砸在台阶上,与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晕开小小的红圈,又很快被新的雨水冲淡。他的视线被狂风刮得模糊,只能死死盯着前方那座焦黑的红木轿子——每一步都踩得踉跄,却又无比的坚定。万间星辰皆为路,踏遍山河只为你。

“吼——!”

触手怪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像是精准察觉到了林一凡的意图。一道水桶粗的巨大触手猛地从翻涌的海里窜出,带着滔天的海水,像一道横亘的天堑,朝着林一凡的方向狠狠拍来。触手掠过的地方,空气都被挤压得发出“滋滋”的声响,浓烈的焦糊腥臭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咙发紧。

林一凡瞳孔骤缩,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轿子近在咫尺,可这一触手要是落下,他和轿子里的人恐怕都要成了肉泥。没有半分犹豫,他猛地加快脚步,朝着轿子狂奔。就在触手即将砸中他的瞬间,掌心的铃铛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原本半透明的屏障瞬间变得凝实,像一座稳稳矗立的金色小山。

“砰”的一声巨响,触手狠狠撞在屏障上,金光四溅,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触手上的吸盘瞬间萎缩,黑色的血液像失控的喷泉般涌出,染红了周围的海水。它被金光灼烧得连连后退,庞大的身躯在海里痛苦翻涌,最终“扑通”一声缩回了深海,只留下一片被染成暗黑色的海水,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

林一凡借着这短暂的间隙,纵身一跃,一把抓住了轿子里伸出的那只手臂。那瞬间,他的眼睛骤然亮起,像沉寂了许久的黑夜里突然燃起的火把——不是突如其来的惊喜,是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的滚烫,那手臂纤细却冰凉,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手腕猛地发力,将里面的人拽了出来。

一个娇小的身影跌进他怀里,带着一身的伤痕和焦糊味。林一凡低头,看清那张布满血污却依旧熟悉的脸时,喉咙突然发紧——金色的铃铛、红色的小轿、还有记忆里那束她提过的风信子,是“周安安”!

她浑身都是伤,手臂上青紫交加,一道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还在渗着血;小腿上一大片烫伤溃烂不堪,皮肉翻卷着,触目惊心;脸上沾着灰尘和血渍,原本明亮的眼睛紧闭着,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摇曳的残烛,只有那只没受伤的手,还死死攥着他的衣角,仿佛那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救命稻草。

“亵渎神明的祭品!”

“杀了他!他毁了祭祀!”

村民们像被点燃的炸药桶,瞬间炸开了锅。他们的嘶吼声尖锐得像指甲刮过玻璃,刺耳又疯狂。原本就腐烂的皮肤此刻更加狰狞,有的脸颊上的肉顺着下巴往下掉,露出里面森白的牙齿;

有的胳膊直接断裂,却依旧用仅剩的手臂往前爬,留下一路黏腻的血痕;

甚至有人的头掉在沙滩上,滚了几圈后,眼睛还死死盯着祭台上的两人,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的体型骤然暴涨,肌肉虬结,原本普通的村民此刻像变成了凶神恶煞的厉鬼,每一步踏在地上,都让沙滩跟着轻轻震颤。密密麻麻的人影像潮水般涌来,指甲抠着祭台的石缝,发出“滋滋”的刮擦声,仿佛要将这座祭台连同上面的两人一起撕碎、吞噬。

林一凡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也顾不上右臂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一把将“周安安”打横抱起,公主抱的姿势稳而紧,直接转身,朝着祭台下方没有村民围堵的缺口狂奔,脚下的火焰烧到了裤脚,传来阵阵灼痛,他却浑然不觉;

身后的村民已经爬上了祭台,指甲几乎要抓到他的后背,他只管用尽全力往前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跑了!”一个村民嘶吼着扑上来,林一凡猛地侧身,那村民扑了个空,“咚”的一声重重摔在祭台上,脑袋直接撞得粉碎,脑浆和内脏溅了一地,却依旧抽搐着伸出手,想要抓住“周安安”的衣角,像极了不甘心的恶鬼。

雨水模糊了林一凡的视线,他怀里的周安安却在这时轻轻动了动。她缓缓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沾着血和泪,像被打湿的蝶翼。

朦胧中,“周安安”看到了林一凡的侧脸——他的脸上满是血痕,右臂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染红了她的衣服,可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抱着她的手臂稳得没有一丝颤抖,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能护她周全。

泪水突然毫无预兆地滑落,顺着她的脸颊滴在林一凡的胸口,滚烫得像火,烫得林一凡心里一紧。“周安安”以为自己早就被世界抛弃了——被神婆诬陷,被村民当成不祥的祭品,被大火灼烧,被刀划伤,她已经放弃了所有期望,甚至觉得自己就该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可为什么,在她最绝望的时候,这个人会出现?

“为什么……”“周安安”的声音微弱得像蚊蚋,带着浓重的鼻音,泪水却越流越凶,大滴大滴地砸在林一凡的衣服上,晕开一片深色的印记:“我都放弃了……你为什么还要来……”

林一凡低头,看着怀里女孩哭得满脸泪痕的脸,心脏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他腾出左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花瓶。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你说过你想要鸢尾花,我答应过会把它带给你。我说过的话,从来都不会不算数。”

“周安安”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的世界就像一片无尽的黑夜,曾经有过一丝微弱的曙光,却被她自己亲手遗弃——她觉得自己不配拥有光。

她本就深陷泥沼,被抛弃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自己又有何颜面去奢求别人的救赎?她这般卑微、被人嫌弃的人,又怎配沐浴在那样温暖的光芒之下?

可当那道炽热的光真的洒落在她身上时,“周安安”才发现,原来没有人能佯装不在乎,能轻易舍弃。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不被喜欢、不被在乎的,可此刻,这个只算认识的人,为了她,不顾生死闯过雷暴,对抗疯癫的村民,带她逃离这刀山火海——原来真的有人会真心在乎她,真的有人会在所有人都要杀她的时候,站在她这边保护她。

“周安安”伸出没受伤的手,轻轻抓住林一凡的衣襟,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那心跳像一剂安定剂,让她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泪水浸湿了他的衣服,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谢谢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周安安”其实早就知道,那次在沙滩边人根本就不是周阳,她一直都知道他不是,可那时的她什么都不在乎——“周安安”已经被村民的流言蜚语包裹得喘不过气,被父母的辱骂殴打伤透了心,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不祥之人,是被世界抛弃的祭品。

她不敢在乎,也不能在乎,在乎了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多一个被她拖累的人罢了。

可这一刻,感受着林一凡抱着她的手臂传来的力量,感受着他胸口沉稳的心跳,她才发现,那些年刻意筑起的心墙,原来如此可笑又脆弱,在他的坚持面前,一触即溃。

村里的老人常说,人最不应该的,就是在不适合的时候,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周安安”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泪水又一次浸湿了林一凡的衣襟。

她现在是全村的祭品,是被诅咒的“不祥之人”,这无疑是最不适合动心的时候,可她偏偏在这个时候,对他动了心。

“周安安”想起林一凡抱着她在祭台上狂奔的样子,想起他为了保护她,被村民咬伤手臂时的隐忍,想起他看着她时,眼里那抹化不开的温柔。

这些画面像一颗颗石子,投进她早已沉寂的心湖,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不散。

“为什么偏偏是你……”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飘散在雨幕里,“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周安安”害怕吗?那肯定是害怕,怕自己的“不祥”身份会连累林一凡,怕那些疯狂的村民不会放过他,怕这束好不容易照进她生命里的光,会被现实狠狠打碎。可她又忍不住贪恋这份温暖——

林一凡是第一个不顾她“不祥”身份,真心对她好的人;是第一个在她绝望时,给她带来希望的人;是第一个让她觉得,自己或许还值得被爱的人。

这份心动荒唐又不应该,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就像飞蛾明知道扑火会受伤,却还是忍不住朝着那束光靠近。

林一凡抱着她,跑得更快了。他清楚,要离开这里,只能去海上——陆地是村民的地盘,只有到了海上,那些已经被操控的没了神智只会被疯狂支配的村民才不敢轻易追赶。

脚下的沙滩早已被村民的脚印踩得狼藉不堪,身后的嘶吼声像催命的鼓点,每一声都敲在他的心上。

他不敢回头,只能死死盯着前方的海岸线,怀里的女孩气息依旧微弱,温热的泪水还在不断浸湿他的胸口,可那温度却像一束光,穿透了雷雨的冰冷,支撑着他一路向前。

掌心的金色铃铛又一次发热,一道柔和的金光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开来,直抵脚下。他下意识地低头,只见以自己为中心,周围的海水开始被这道金色柔光覆盖——海浪像被无形的力量驯服,整齐地铺在脚下,踩上去坚实得像地面,不会下沉,也不会打滑。

“抓紧我。”林一凡低头对怀里的周安安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不容动摇的坚定。

他抱着她,小心翼翼地踏上这条由铃铛开辟的水路,海水在他脚边轻轻涌动,却始终不敢越过金光的范围,像一群温顺的孩子,乖乖地为他们让出一条通往安全的路。

“周安安”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脚下奇异却安稳的水路,泪水又一次模糊了视线。

她抬起头,透过密织的雨幕,看着林一凡的侧脸——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凌乱地贴在额头上,脸上的血痕还在渗着血,可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像黑夜里最亮的星,驱散了她心中的恐惧和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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