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陆宁早早起身,去唤贪睡的苏去芸。只见她面色憔悴,眼下挂着两轮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昨夜做贼去了?这般模样。陆宁打趣道。
苏去芸双颊微红,支吾着:想你想得睡不着,天快亮才合眼。
......陆宁扶额,我就住对门,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少女垂首不语,任凭数落。陆宁见状只得道:先用早膳吧,车上再补觉。
苏去芸顿时抬头应声。
匆匆用过早餐,二人登上了开往山区的大巴。老爷子隐居处距天府市数百里之遥,直至午后一时方抵达。
酣睡一路的苏去芸被陆宁拽下车时仍昏昏沉沉,揉着惺忪睡眼嘟囔:这是哪儿呀?
凉芸到了。陆宁轻敲她脑门,还没睡够?
唔......苏去芸摸着脑袋终于清醒,忽瞥见他肩头水渍,你衣服怎么湿了?
某只小猪靠着我流了几个时辰口水。陆宁挑眉。
少女霎时面若红霞,脑袋几乎要埋进胸口:我、我平日不这样的......
无妨。陆宁笑着牵起她的手,快带路吧。
离开车站后,二人登上辆越野车。这是苏父故交专程来接,一路向深山驶去。这位长辈对陆宁颇为好奇,不时问长问短。碍于情面,陆宁只得敷衍应答。
午后三时,越野车停在了群山脚下。巍峨峰峦映入眼帘,潺潺溪声萦绕耳畔,令人顿觉神清气爽。
苏去芸说:只能步行进山了,车开不进去。
陆宁望了望身后远去的越野车,转头看向前方群山:大概要走多久?
三个小时左右。苏去芸答道。
那得抓紧时间了。陆宁说着,牵起苏去芸的手向深山走去。
崎岖的山路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在东海市郊外,他们曾多次结伴登山。
穿过重重山岭,一条湍急的河流映入眼帘。两岸峰峦叠嶂,气势恢宏。
陆宁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这里的山野与东海市截然不同,处处透着千山鸟飞绝的苍茫意境。
※※※
眼前的景象完美诠释了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诗意。
沿着奔涌的江水前行,两岸山势愈发险峻。虎啸猿啼声中,层峦叠嶂扑面而来。
当大江化作蜿蜒溪流,他们溯溪而上,穿越密林,终于抵达芸山深处。芸雾缭绕的山巅若隐若现,宛如白芸深处有人家的仙境。
芸山形似一柄直指苍穹的利刃,将天际一分为二。山腰处形成一道险峻的峡谷,峭壁如削,根本无法攀越。
乘舟穿过峡谷,眼前豁然开朗。一个遗世 ** 的村落静静躺在群山环抱之中,恰似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
这简直是人间仙境。陆宁惊叹不已。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重山深处藏着如此美景?
漂亮吧?苏去芸笑靥如花,带着几分得意问道。
确实是个隐居的好地方。陆宁由衷赞叹。
苏去芸牵着陆宁的手往山谷深处走:“走,带你去见我爷爷。”
穿过谷口,层层梯田在阳光下静卧,村民仍延续着三百年前的农耕方式。斑驳的水车缓缓转动,仿佛在低语岁月的故事。
村中古榕盘根错节,连最年长的老者也说不清它们的年岁。陆宁注意到村民服饰独特,询问后才知是少数民族村落,多数人从未走出大山。苏去芸的爷爷当年为避战乱随祖辈迁居于此,中年出山闯荡,暮年又落叶归根。
“村里怎么有警察?”陆宁瞥见几个穿警服的人影。苏去芸蹙眉:“深山村落向来少有人管。”打听才知有个十五岁少女溺亡,警方刚结束调查。
二人径直来到村西头的老宅。独院 ** 矗立着巨树,亭亭如盖的树冠将整个院子笼在绿荫里。苏去芸推开斑驳木门喊道:“爷爷,我们到啦!”
忽有身影从侧方闪出,动作迅捷无声。陆宁心头一跳,见是个三十出头的精瘦男子,眼神如刀锋般锐利,周身透着久经沙场的气息。
“我男朋友陆宁。”苏去芸脸颊微红地介绍。男子冷眼打量:“京城风芸人物,久仰。”话音里带着刺。
“表哥苏林飞。”苏去芸轻扯陆宁袖口。陆宁从容点头,心知对方必是听闻过自己。
“爷爷跟程冲去湖边喝酒了。”苏林飞说罢,目光仍如鹰隼般钉在陆宁身上。
“他怎么来了?”苏去芸眉头轻皱,嘴角微微下撇,脸上写满不悦。
“程冲听说你要带男友回来,特意提前三天就在这儿候着了。”苏林飞语气淡漠,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始终挂着寒霜,即便面对亲妹妹也未曾柔和半分。虽相貌 ** ,这副生人勿近的气场倒格外醒目。
“真讨厌。”苏去芸小声抱怨,方才的欢欣顿时消散无踪。
“你们最好心里有数。”苏林飞目光扫过陆宁,最终钉在妹妹脸上,“周狂歌最迟后天就到。就你这游手好闲的男朋友——”他嗤笑着用下巴点了点陆宁,“别被人揍得鼻青脸肿滚回去,到时候可别说当哥的没提醒。”
“他也来?”苏去芸瞳孔骤缩,随即咬唇挽住陆宁胳膊,“让他来!再敢纠缠我就让陆宁揍扁他!”
“就凭他?”苏林飞从鼻腔里挤出声冷笑,指尖几乎戳到陆宁鼻尖,“这废物除了花天酒地还会什么?哪怕你随便从街上拉个男人,都比这纨绔强万倍!”
他忽然提高声调:“我说过多少次?别被几句甜言蜜语哄得找不着北!”最后那记眼刀剜得苏去芸缩了缩脖子,男人甩袖离去的背影裹挟着浓重的失望。
——
东厢房的门被重重摔上。陆宁神色未变,多年来的冷眼与嘲讽早将他淬炼得波澜不惊。徒劳争辩是弱者的行径,他深谙此理。
“对不起呀...”苏去芸悄悄勾住他的小指,睫毛不安地颤动着,“表哥性子直,其实心肠很热的。”
陆宁忽然俯身凑近她耳畔:“无妨,迟早要让大舅哥改口叫妹夫。”少女耳尖瞬间漫上霞色,却抿嘴笑得甜蜜:“肯定的!”
“我的事你从未提过?”
“当然没有!”她急急摇头,“你的秘密我谁都没告诉,所以表哥还拿老眼光看你。”
“老爷子呢?”
“应该...也不知道?”她迟疑道,“我没敢和爷爷说这些。”
陆宁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那位坐镇中部战区的大人物,恐怕早将他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国家级的加密档案,对开国元勋而言不过是一层薄纱。
见苏去芸面露忧色,陆宁轻拍她肩膀:别担心,时间会证明一切,或者那些不自量力的家伙也会帮我证明——这不就有人主动送上门了?
苏去芸撅起嘴:你是说程冲和周狂歌?那两个烦人精!
都是你的爱慕者?陆宁挑眉。
苏去芸急忙抱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不安,你可别误会,我以前根本不理他们的。有爷爷在,他们也不敢纠缠我...
陆宁应了声,转而回忆道:周狂歌我倒是听说过,在 ** 大院里见过几面。他全家都在部队?
嗯,他是京城子弟,从小在军校长大。苏去芸点头,具体在哪个部队就不清楚了。
陆宁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指。这种情敌他压根没放在眼里,若敢造次,打发了便是。若威胁到苏去芸的安全...他不介意让这些人永远消失。
他从来不是善男信女。
那个程冲呢?
他爷爷和我爷爷是过命的交情。苏去芸解释道,不过他爷爷早走了。程冲父亲从政,母亲经商,他自己好像在做 ** 贸易?反正经常和国家合作。爷爷挺欣赏他的,说他们是忘年交。
陆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能得那位老爷子青眼,确实不简单。
你表哥也是军人?
嗯,特种部队的。苏去芸歪着头,好像是蓝剑突击队?具体我不清楚,我们很少见面。
蓝剑?陆宁眸光微动。这支直属 ** 的王牌部队,五十名成员全是梹王中的梹王。
他忽然觉得有意思起来。这个深山村落竟聚集了这么多人物,倒像是特意为他准备的舞台。
看来都是冲我来的。陆宁轻笑,真是走到哪儿都不得清静。
烦死了!苏去芸气鼓鼓地跺脚,表哥本来是看爷爷的,听说你要来就赖着不走。程冲和周狂歌更讨厌,专程跑来添乱!
陆宁望向远山:无妨,来多少,收拾多少。
苏去芸抬眸望向陆宁,撇嘴道:那些人哪比得上你,待会儿把他们全赶走,看还敢不敢烦我!
陆宁轻笑,捏了捏她的脸蛋:交给我。
屋内陈设古朴,粗木桌椅泛着岁月痕迹。煤油灯在漆面斑驳的方桌上摇曳,红烛淌着蜡泪。土灶旁的手拉风箱吱呀作响,柴火垛堆在墙角,炊烟在梁柱间缠绕。没有电器的屋子里,连手机信号都遁形无踪,唯有陆宁的卫星电话保持着与外界的微弱联系。
闷热的空气凝滞不动,苏去芸却像黏人的猫儿紧挨着陆宁。汗珠顺着脖颈滑落时,院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爷爷!少女雀跃地冲向门口。
暮色中走来两人:精神矍铄的老者步履生风,身旁青年粗布衣衫却气度沉静。陆宁目光在程冲身上稍作停留——这个踏着黑布鞋的年轻人,倒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隐士。
这位就是陆宁吧?苏义天笑纹里藏着审视。
老爷子好。陆宁不卑不亢地颔首。
老人忽然眯起眼睛:听说你在京城的名声......枯瘦的手指在空气中划了个弧,比茅坑还臭?
陆宁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粪土当年万户侯。
苏义天微微怔住,目光在陆宁身上停留片刻后颔首道:确实如此。
他未再多言,简单寒暄几句便转身走向内室:都别在门外站着了,进来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