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千魂最后的咒文,沙哑而又恶毒,如同从地狱深处刮来的寒风。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残存的魂力与混沌之力,化作一枚黑色的信标,射向了熔岩狱的尽头,那片连接着魔渊第三层“虚空境”的扭曲空间。
“以吾之魂,引虚空之门,开!”
那片空间,本就因为魔渊的层层深入而极不稳定。此刻被墨千魂这道蕴含着混沌本源的魂力信标一激,瞬间起了连锁反应。
“嗡——”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响彻了整片熔岩狱。
那片连接着第三层的空间壁垒,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一个漆黑的、深不见底的旋涡,开始在扭曲的空间中心缓缓形成。
旋涡之中,不再是熔岩狱的赤红,而是一种吞噬一切光线的、纯粹的虚无。
一股比混沌魔气更加诡异、更加令人心悸的气息,从那旋涡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那是一种空洞、寂灭、仿佛能将人的神魂都一并吸进去的恐怖感觉。
虚空境的入口,被他强行……提前打开了。
做完这一切,墨千魂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熄灭,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但他脸上那抹怨毒疯狂的诡笑,却永远地凝固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但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他要用这最后的手段,将龙夭夭,将凌清玄,将所有追杀他的人,都引向一个更加恐怖、更加绝望的深渊。
虚空境里,有他为他们准备的,“惊喜”。
“那是……虚空境的入口?”远处的狐璃,看着那个正在不断扩大的黑色旋涡,失声惊呼。
她的脸色,比之前面对三尊熔岩巨人时,还要苍白。
作为妖族少主,她从古老的典籍中看到过关于魔渊的记载。
如果说第一层怨魂海,考验的是神魂与意志;第二层熔岩狱,考验的是肉身与修为。
那么第三层虚空境,考验的,就是道心。
那里是幻象与真实交织之地,是心魔滋生的温床。无数自诩道心稳固的强者,进入虚空境后,都永远地迷失在了自己最深沉的欲望或恐惧之中,最终化为虚空的一部分。
墨千魂在这个时候,强行打开虚空境的入口,用心险恶到了极点。
龙夭夭停下了前冲的身影,她没有去看那个新出现的黑色旋涡,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在昏死过去的墨千魂身上。
她能感觉到,墨千魂的生机正在飞速流逝。
定界鼎与凌清玄仙力融合的一击,已经彻底摧毁了他的根基。就算现在没人管他,他也活不了多久。
“夭夭。”凌清玄来到她的身边,声音有些虚弱,但眼神依旧清明。
他看了一眼那个正在疯狂吸扯周围能量的虚空旋涡,又看了一眼陷入混战的三尊熔岩巨人,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虚空境入口被强行打开,这里的空间很快会彻底失衡,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龙夭夭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墨千魂。
就这么让他死了,太便宜他了。
她还没问出,怎么才能打开真正的混沌魔渊,怎么才能让这个世界,迎来一场最盛大的毁灭。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凌清玄叹了口气,劝道:“他已经是个废人,留在这里,不是被熔岩巨人踩成肉泥,就是被卷入空间乱流,结局都是一样。”
“不一样。”龙夭-夭终于开口,声音冰冷,“他得死在我手里。”
话音未落,她身影一晃,便要绕过那片混乱的战场,去取墨千魂的性命。
然而,就在这时,那尊被两名魔化同伴围攻的、恢复了清明的熔岩巨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虚空境入口带来的威胁。
它猛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那咆哮声中,充满了愤怒与决绝。
它不再与那两尊魔化同伴缠斗,而是任由对方的魔焰巨斧与长刀,再次狠狠砍在自己的身上。
“砰!砰!”
巨人的后背与肩膀,再次被斩出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赤红的岩浆喷涌而出。
但它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借着这两股巨大的冲击力,庞大的身躯不退反进,如同一颗红色的陨石,朝着那两尊魔化同伴,狠狠地撞了过去!
它用自己那庞大的身躯,将两尊魔化巨人,死死地顶在了一起!
紧接着,它胸口那颗被龙炎净化过的、散发着赤金色光芒的魔核,光芒瞬间暴涨到了极致!
一股狂暴到难以形容的火元素能量,在它的体内,疯狂汇聚、压缩!
“它要自爆!”狐璃骇然失色。
这尊熔岩狱的守护者,在恢复清明之后,竟是选择了用自爆的方式,与被混沌之力侵染的同伴,同归于尽!
凌清玄脸色一变,立刻拉住正要前冲的龙夭-夭,厉喝道:“快退!”
一尊堪比仙君的元素生物自爆,其威力,绝对不亚于刚才墨千魂引爆地脉!
龙夭夭眉头紧锁,虽然心中极不情愿,但她也知道,此刻再冲上去,只会被卷入爆炸的核心。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远处昏死过去的墨千魂,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算你运气好。”
她不再犹豫,与凌清玄一同,沿着那条金色的通道,向后飞速撤退。
狐璃和那几名妖族护卫,早已退到了通道的入口处,正焦急地看着他们。
就在龙夭-夭等人刚刚退到安全距离的瞬间。
那尊熔岩巨人,发出了它生命中最后一声咆哮。
“吼——!”
下一刻,一团比太阳还要耀眼夺目的、纯金色的光球,在战场中心,轰然炸开!
“轰隆——!”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巨响,淹没了一切。
一朵巨大无匹的、纯金色的蘑菇云,冲天而起,几乎要将熔岩狱的穹顶都给掀翻。
毁灭性的能量冲击波,化作一圈肉眼可见的、纯白色的光环,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了方圆数千米内的一切!
那两尊被顶住的魔化巨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在那极致的高温与能量中,被瞬间气化,连一丝残渣都没有留下。
那片焦黑的岩石,以及昏死在上面的墨千魂,也在第一时间,被那金色的光环所吞噬。
狂暴的能量,甚至冲击到了那片正在不断扩大的虚空旋涡。
黑色旋涡与金色光环碰撞,爆发出更加混乱的空间涟漪,无数道细小的空间裂缝,在交界处生生灭灭。
整个熔岩狱,仿佛都在这最后的爆炸中,迎来了末日。
龙夭夭等人站在金色通道的入口处,被凌清玄撑起的仙力护罩保护着,才没有被那恐怖的余波掀飞。
龙夭夭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片被金光笼罩的爆炸核心。
墨千魂,死了。
被一尊她“救”回来的熔岩巨人,给炸死了。
她非但没能亲手杀掉他,反而又一次,在因果律的操纵下,成了“间接”清理门户的英雄。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与憋闷,涌上心头。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无论怎么挣扎,最终的结局,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爆炸的余波,持续了足足数十息,才渐渐平息。
爆炸的核心区域,留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坑洞的边缘,是流淌着金色光芒的、琉璃化的岩石。
墨千魂和他身下的那片岩石,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总算……解决了一个。”狐璃长长地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凌清玄的脸色,却依旧凝重。他看着那个因为爆炸冲击,而变得更加不稳定的虚空旋涡,沉声道:“麻烦才刚刚开始。”
他的话音刚落。
“嗖——”
一道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黑光,突然从那片被炸成琉璃的坑洞深处,一闪而出。
那黑光的速度,快到了极致,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便一头扎进了那个巨大的虚空旋涡之中,消失不见。
“那是什么?”一名妖族护卫惊疑不定地问道。
凌清玄的瞳孔猛地一缩。
龙夭夭也眯起了金色的眼眸。
刚才那道黑光,虽然微弱,但那股气息,她绝不会认错。
是墨千魂的残魂!
还混杂着一丝,从定界鼎中剥离出去的,属于那三颗灵脉之心的本源气息!
在刚才那足以毁灭一切的自爆中,墨千魂竟是靠着灵脉之心的本源护住了最后一缕残魂,并且金蝉脱壳,逃入了虚空境!
“他没死!”龙夭夭和凌清玄,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狐璃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想跑?”龙夭夭的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一丝兴奋的弧度。
她最怕的不是敌人强大,而是没有敌人。
墨千魂没死,正好。
她转头,看向那个正在疯狂吞噬着周围一切的虚空旋涡,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凌清玄,”她突然开口,“你之前说,虚空境里,能看到人心里最想要的东西?”
凌清玄一怔,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典籍中是这么记载的。那里会放大人的欲望与执念,形成幻境,让人沉沦。”
“是么?”龙夭-夭舔了舔嘴角,金色的瞳孔里,燃烧起前所未有的狂热。
她心里最想要的东西?
那不就是……世界的毁灭吗?
如果能在幻境里,亲眼看一看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场景,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喂,墨千魂!”
她突然朝着那个巨大的虚空旋涡,朗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挑衅与不屑。
“别像个老鼠一样躲躲藏藏的!”
“有本事,就在那什么虚空境里等着我!”
“我倒要看看,你为我们准备的‘惊喜’,到底是什么!”
她的声音,穿过空间的阻隔,传入那深不见底的虚空旋涡之中。
片刻之后,一道阴冷而又怨毒的意念,从旋涡的另一头,遥遥传来。
那正是墨千魂的声音,虚弱,却充满了疯狂的笑意。
“龙夭夭……我在里面……等着你!”
“想阻止我?”
“虚空境里,有你们想不到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