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工,您可算来了!”鞍钢的总工程师李为民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额头上沁着汗珠,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
他带着陆云瑶来到控制室,指着屏幕上的曲线说:“您看,就是这里,板材通过精轧机时,厚度总会突然波动,我们已经调整了无数次参数,就是解决不了。”
陆云瑶仔细观察着生产线。这是一条全自动化的热连轧线,钢坯经过粗轧、精轧等多道工序,最终变成指定厚度的钢板。问题出在最后一道精轧工序上。
“李总,我需要最近一个月的全部运行数据,包括设备维护记录。”陆云瑶边说边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另外,能不能安排一次测试轧制?我想亲眼看看问题出现的过程。”
“没问题,我这就安排!”
接下来的三天,陆云瑶几乎住在了钢厂。白天她在车间观察设备运行,晚上在临时办公室分析数据。她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厚度波动总是发生在同一台精轧机上,而且时间很有规律,几乎每半小时就会出现一次。
“这不像是控制系统的问题。”第四天早上,她对李总说,“倒像是某种周期性干扰。”
“周期性干扰?”李总疑惑地问,“您是指...”
“可能是机械振动,也可能是电力波动,甚至可能是冷却系统的问题。”陆云瑶指着数据图上一处细微的波动,“看这里,在厚度异常前0.5秒,电机的电流有个微小的尖峰。虽然幅度很小,但很可能是诱因。”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她请工人搭起脚手架,亲自爬到轧机上方检查。高温让她汗如雨下,安全帽下的头发很快就湿透了。终于在仔细观察后,她发现了一个问题:轧机传动轴的一处联轴器有轻微磨损,导致在特定转速下会产生共振。
“问题找到了!”她兴奋地对下面的李总喊道,“是机械共振影响了传感器的读数,导致控制系统误判!”
解决方案却并不简单。更换联轴器需要停产检修,至少需要三天时间,这对生产任务紧张的钢厂来说损失太大。
“能不能从控制系统上想办法补偿这个干扰?”李总焦急地问。
陆云瑶沉思片刻:“理论上可以,但需要重新设计滤波算法。给我一天时间。”
那天晚上,控制室的灯光亮到凌晨。陆云瑶伏在案前,草稿纸铺了满桌。她想起在德国工厂调试时的经历,想起克劳斯工程师说过的话:“真正的工业级控制,需要的不仅是数学上的优雅,更是对现实世界复杂性的深刻理解和包容。”
凌晨三点,她终于设计出一个自适应滤波算法,能够识别并补偿这种特定频率的机械振动。当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李总时,这位老工程师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太好了!我这就让人把新程序上传测试!”
新算法投入使用后,效果立竿见影。第二天整条生产线运行平稳,板材厚度完全符合标准。李总握着陆云瑶的手连连道谢:“陆工,您这可帮了我们大忙了!这套算法要是能推广到其他生产线,对我们的生产效率提升太大了!”
陆云瑶微笑着擦去额头的汗水,看着监控屏幕上平稳运行的曲线,心中涌起一股成就感。这比在德国时更让她激动,因为这是在为自己的祖国解决实际问题。
就在她准备返程的前一晚,顾辰翊打来了电话。
“问题解决了?”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熟悉的沉稳。
“嗯,解决了。明天就能回去。”陆云瑶靠在宾馆的窗前,看着窗外钢厂的灯火通明,“你呢?合成营的训练还顺利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遇到点麻烦。新设计的协同战术在实际演练中效果不理想,各兵种之间的配合总是差那么一点。”
陆云瑶敏锐地捕捉到丈夫声音中的疲惫:“具体是什么问题?”
“主要是通信协调。步兵、装甲兵、炮兵之间的信息传递有延迟,导致行动不够同步。”顾辰翊叹了口气,“明天还要继续演练,师首长要来观摩。”
陆云瑶看着窗外钢厂里有序运行的传送带,突然灵光一现:“辰翊,你还记得我在德国时研究的多传感器数据融合吗?也许可以借鉴那个思路,建立一个统一的信息处理中心,对各兵种上传的信息进行整合处理,再统一分发指令。”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然后响起顾辰翊恍然大悟的声音:“你是说...把各兵种当成不同的传感器,通过一个中央系统来协调?”
“对!就像这条轧钢生产线,各个机组通过中央控制系统协同工作。”陆云瑶越说越兴奋,“我可以帮你设计一个简单的数学模型,计算最优的指令分发时序...”
那晚,他们通了整整两个小时的电话。陆云瑶在宾馆的信纸上写满了公式和示意图,最后通过传真发回顾辰翊的办公室。
回到北京时,顾辰翊特意到车站接她。一见面,他就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
“你的模型太管用了!”他在她耳边激动地说,“昨天的演练非常成功,师首长特别表扬了我们的创新思路!”
陆云瑶笑了,依偎在丈夫怀里,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肥皂清香,混合着淡淡的硝烟味——那是刚从训练场下来的证明。
回到家,予乐飞奔过来抱住她的腿:“妈妈!你终于回来了!爸爸昨天演练成功,今天特意早点回来呢!”
予安虽然还是那副小大人的模样,但眼里闪着光,悄悄把一张军事夏令营的合影塞进妈妈手里:“我被评为了优秀小队长。”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听陆云瑶讲鞍钢之行的经历。当听到她爬到轧机上查找故障时,予安瞪大了眼睛;当听到她通宵设计算法时,予乐心疼地摸摸妈妈的手。
“妈妈真厉害!”予乐崇拜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