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的号角在第七日清晨吹响时,林晚正坐在世界树的枝桠上,看着族人们将第一块刻着“重华”二字的基石埋入祈年殿废墟。楚尘站在树下调试着灵力,他鬓角的白发已褪至发梢,青黑色的发丝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掌心的共生印记随着灵力流转,时不时亮起淡金的光。
“楚尘哥哥,苏砚姐姐说早饭好了!”时瑶抱着裙摆跑过来,新凝聚的肉身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同心果的生命之力让她肌肤莹润,跑起来时鬓角的星花发带轻轻晃动,“沈星河还在清点从密室里搬出来的古籍,说有几本巫蛊术的残卷要烧掉呢。”
楚尘伸手接住她递来的桂花糕,指尖触到她温热的皮肤时,心中泛起柔软的暖意——这不再是灵体状态的虚无触感,而是真实的、带着体温的存在。“慢点跑,刚凝聚的肉身还需要适应。”他叮嘱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树冠,林晚正低头朝他们笑,木簪上的桃花随着动作轻轻颤动。
时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突然狡黠地眨眨眼:“姐姐说等重华殿建好,就要给我办及笄礼,还要请东海的鲛人来跳舞呢。”她咬了口桂花糕,脸颊鼓鼓的像只小松鼠,“苏砚姐姐昨晚教我绣荷包,说要给鲛人少主准备见面礼,可我总把鱼鳞绣成树叶......”
楚尘失笑时,林晚已从枝桠上跃下,灵力在她脚边凝成淡绿色的云团。“别欺负时瑶了。”她将一个绣着双生花的锦囊塞进楚尘怀里,“这是用世界树的韧皮做的,能安神。沈星河说清点古籍时发现本《星象图》,上面记载着漠北星河的轨迹,我们晚上一起看?”
楚尘刚要应声,却被一阵清脆的铜铃声打断。族人们兴奋地朝山口方向挥手,只见三匹白马拉着辆雕花马车正穿过结界,车帘被风吹起的瞬间,露出张覆着银面具的脸。
“是鲛人岛的少主!”时瑶蹦起来,她在灵魂碎片的记忆里见过这张面具,当年林晚献祭前,正是这位少主送来避水珠,“他真的来啦!”
马车在世界树前停下,银面具少主翻身下车,玄色鲛绡长袍上绣着海浪纹,行走时衣摆仿佛真的在流动。“林圣女,楚公子。”他声音清冽如冰泉,目光落在林晚腰间的玉佩上时,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弯了弯,“听闻巫族重焕生机,特来送上贺礼。”
随从们搬下十几个珊瑚匣子,打开后里面竟是无数夜明珠,最大的那颗足有拳头大,珠心流转着细碎的光纹。“这是鲛人岛百年才得的‘凝魂珠’。”少主指着最大的那颗,“对时瑶姑娘稳固肉身有好处。”
时瑶捧着凝魂珠,手指刚触到珠面,就感觉一股温和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原本还有些凝滞的灵力顿时顺畅起来。“谢谢少主!”她脆生生地喊,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从木屋拿来个布包,“这是我绣的荷包,虽然有点丑......”
荷包上的鱼鳞确实歪歪扭扭,却用金线绣了小小的浪花,少主接过时眼中闪过笑意:“很别致,我会好好收着。”
沈星河抱着古籍走来时,正好撞见这一幕,他挑眉看向楚尘:“看来有人要多准备份及笄礼了。”话虽如此,却从古籍里抽出卷《沧海志》递给少主,“这是巫族记载的东海秘闻,或许对你解开深海漩涡有帮助。”
少主接过书卷,指尖在封面的海浪纹上轻轻摩挲——那漩涡困了鲛人岛百年,竟是当年楚玄用混沌秘术布下的屏障。“多谢。”他看向林晚,“若不嫌弃,鲛人岛愿派能工巧匠前来,帮巫族重建宫殿,我们擅于金石雕琢,或许能让重华殿更添光彩。”
林晚正想说多谢,却见山口处又扬起烟尘,这次来的是队骑着雪狼的骑士,为首的少年穿着貂裘,腰间挂着枚狼牙坠,正是漠北狼王的独子。“林姐姐!楚大哥!”少年翻身下马,狼皮靴踩在草地上,带来股凛冽的风雪气,“我爹让我送五十匹最好的雪狼来,说拉建材最省力!”
雪狼群温顺地伏在少年身后,其中匹母狼还叼着只毛茸茸的小狼崽,时瑶立刻被吸引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小狼崽竟蹭了蹭她的指尖。“它好可爱!”她眼睛亮晶晶的,“能让它跟我玩吗?”
少年爽朗地笑:“当然!这是狼王最宠的崽,叫‘星子’,跟你一样喜欢看星星。”
楚尘看着陆续赶来的旧友,突然明白林晚为何执意要广邀宾客——这些年散落各地的情谊,正如世界树的根系,看似断裂,实则早已在地脉深处紧紧相连。他转身看向林晚,发现她正对着山口方向招手,那里走来个背着药篓的白胡子老头,正是药谷的谷主。
“小丫头片子,当年偷我灵草的账还没算呢!”老头吹胡子瞪眼,却从药篓里掏出株七彩灵芝,“这是给你补灵力的,当年若不是你留的那半颗解毒丹,老头子我早就归西了。”
林晚笑着接过灵芝:“谷主爷爷最好了,我让苏砚给你做桂花糕,管够!”
苏砚从木屋探出头:“早就备好啦!还炖了你爱喝的雪莲汤,就等你这老顽童呢。”
日头渐渐升高时,重华殿的地基已初具雏形。世界树的根系在地基下织成密网,族人们踩着根须搭建脚手架,鲛人岛的工匠们正将夜明珠嵌入梁柱,漠北的骑士们指挥雪狼搬运巨石,药谷主则在一旁指点药圃的规划,时瑶追着小狼崽在工地上跑来跑去,银铃般的笑声洒满整个山谷。
楚尘站在世界树的主干旁,看着沈星河指挥族人加固结界。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午后,少年们在祈年殿前练剑,少女们在药圃里采药,那时的风里也飘着桂花的甜香,只是那时的他们,还不懂得守护的重量。
“在想什么?”林晚走过来,手里拿着块刚出炉的桂花糕,“苏砚说加了世界树的花蜜,比以前更甜了。”
楚尘咬了口糕点,熟悉的味道里多了丝清冽的草木香。“在想,”他握住她的手按在树干上,那里的共生印记正与树纹共振,“等重华殿建好,我们就在这里举行仪式吧,让世界树作证。”
林晚的脸颊泛起红晕,指尖划过树干上的年轮:“还要在殿前种满桃树,像母亲当年种的那样,春天开花时,整个山谷都是粉色的。”她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个小小的琉璃瓶,里面装着半瓶星光,“这是鲛人少主送的‘星砂’,说能让桃花开得更久。”
楚尘接过琉璃瓶,看着星光在瓶中轻轻晃动,突然觉得所谓圆满,或许就是这样——有想要守护的土地,有并肩同行的爱人,有远道而来的旧友,还有无数在废墟上破土而出的希望。
暮色四合时,众人围坐在世界树旁的篝火边。雪狼崽星子趴在时瑶腿上打盹,药谷主和苏砚比拼制药术,沈星河与鲛人少主讨论海域防线,漠北少年则给族人们讲草原的传说。林晚靠在楚尘肩头,看着火星顺着烟缕升向夜空,与真的星星融为一体。
“你看。”楚尘指向东方的天际,那里的云层裂开道缝隙,露出颗明亮的星,“那颗是‘瑶光’,母亲说,那是巫族守护者的星象。”
林晚顺着他的指尖望去,瑶光星旁突然亮起颗新星,光芒柔和却坚定,正与瑶光星遥遥相对。“那是时瑶的星吧。”她轻声说,“以后我们的星也会在这里,永远在一起。”
楚尘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世界树的叶片在夜风中轻响,像是在应和这段跨越时光的约定。远处的工地上,最后一根梁柱被稳稳立起,梁柱顶端的夜明珠突然亮起,将“重华”二字照得如同白昼——那是新生的光,是旧友重逢的暖,更是无数个明天里,终将绽放的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