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军营的一路上,夕阳的余晖将三人一马的影子拉得老长。
蓝玉攥着缰绳的手紧了又松,好几次嘴唇动了动,想问朱槿关于标翊卫得安排,
可瞥见朱槿挺直的背影和沉肃的侧脸,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那股无形的威压像层薄雾,让他实在不敢贸然开口,只能耐着性子跟着往前走。
等回到军营,营门口的哨兵见了朱槿,立马挺直了腰杆行礼。
朱槿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亲兵,转头对着蓝玉吩咐道:“先去给沈万三挑选士兵,务必是标翊卫里精锐的。挑完之后,叫上标翊卫千户以上的都来我帐内,我有事情要说。”
“蒋瓛,你也去安排影卫吧,一会一同过来。”
“末将领命!” 蓝玉抱拳应道,这才如蒙大赦般快步离去,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了几分。
朱槿走进自己的营帐,帐内陈设简单,一张案几,几张矮凳,墙角堆着些卷宗。
他端坐在案几后的主位上,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着,片刻后,他抬手从胸前摸出块玉佩,指尖在玉佩上摩挲片刻,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玺凭空出现在手中 —— 正是那枚传国玉玺。他将玉玺在手中细细把玩,冰凉的玉质贴着掌心,上面的螭虎纽雕刻得栩栩如生。
没一会儿,帐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朱槿将玉玺放在案几上,抬头望去,帐内很快站满了人。
他如今是卫指挥使,手下统管着五千多标翊卫,配置了五个千户。
王进和吴十二赫然在列,两人凭借这些年的战功已然晋升千户,身上的气势比刚入营时沉稳了不少,眉宇间带着久经沙场的锐利。另外三个千户,则是当年朱元璋从赣州派来监视他的暗卫,虽依旧沉默寡言,却也早已对朱槿心服口服。
再加上卞元亨、蒋瓛、蓝玉、陈平,一共九人,齐齐站在帐内,目光都落在朱槿身上。
“拜见指挥使大人!” 九人齐声喊道,随即一同跪地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帐内的气氛瞬间肃穆起来。
“都起来吧。” 朱槿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众人依言起身,垂手侍立两旁。朱槿先是看向那五名千户,缓缓开口:“你们都不错,想来你们手下的士兵也差不了。前阵子我一直忙于各处战事,标翊卫中大小事务,辛苦卞将军和诸位了。”
“为指挥使分担,是属下分内之事!” 卞元亨带头应道,其余几人也纷纷附和,声音洪亮。
朱槿微微颔首,随即从案几上拿起那枚传国玉玺,举在手中,目光扫过帐内众人,问道:“各位,可识得此物?”
帐内众人皆是一愣,目光落在玉玺上。那玉玺通体剔透,印面刻着字,虽看着像是枚重要的印玺,可具体是什么,大多人都摸不着头脑,脸上满是茫然。
唯有卞元亨,他饱读诗书,对历代典故颇有研究,只一眼便认出了这玉玺的来历。
他浑身一震,脸色骤变,“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都带着颤抖:“指、指挥使大人,难、难道这个是那枚秦玺?!”
“秦玺” 二字一出,帐内所有人都如遭雷击,脸上的茫然瞬间被震惊取代。他们虽不如卞元亨精通典故,却也知晓秦玺便是那枚象征着天下正统的传国玉玺!
众人不敢有丝毫迟疑,再次 “唰” 地一声跪地,头紧紧低着,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跪在地上的蓝玉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脑子里却像有团火在烧,无数念头噼里啪啦炸开。
传国玉玺的寒光、朱槿训练标翊卫时的严苛、库房里堆积如山的玄铁甲胄、这次回师应天的仓促…… 无数碎片瞬间拼凑成完整的图景。
他猛地抬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上,眼睛亮得吓人,像头嗅到猎物的豹子,声音因激动而发颤:“指挥使大人!属下知道了!知道为何北方未平,您偏要带我们回应天了!”
朱槿眉峰微挑,指尖在玉玺上轻轻一顿。方才见他眼神亮起来,还以为这莽夫总算开了窍,能看透些深层的关节,便扬声道:“哦?蓝将军且说来听听。”
蓝玉 “噌” 地直起膝盖,嗓门陡然拔高:“大人!如今吴王大军不是在北方跟元军死磕,就是在南方清剿残寇,应天府里兵力空虚得能跑马!”
这话一出,王进、吴十二猛地对视一眼,瞳孔里瞬间燃起火焰。标翊卫是朱槿一手带出来的亲军,跟着指挥使出生入死多年,谁不想搏个泼天富贵?
若真如蓝玉所说…… 两人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从龙之功四个字在舌尖打转,烫得人舌尖发麻。蓝玉浑然不觉帐内气氛已然不对,他往前膝行了两步,膝盖碾过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唾沫星子随着话语飞溅:“大人手里握着传国玉玺,又擒了元顺帝,这是天命所归啊!当年秦王李世民凭着八百府兵就敢玄武门起事,咱们标翊卫五千精锐,个个以一当十,何愁大事不成?”
朱槿指尖的力道越来越重,指腹几乎要嵌进玉玺的螭虎纹路里。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青黑从下颌线蔓延开来。帐内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
卞元亨悄悄往后缩了缩,眼角余光瞥见蒋瓛紧抿的嘴角,两人眼神交汇,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 “蠢货” 二字。
这位蓝将军怕是沙场上砍人太多,把脑子都砍钝了 —— 没瞧见指挥使捏着玉玺的指节都发白了吗?
可蓝玉还在兴头上,他一拍大腿,浑然忘我地喊道:“大人!我姐夫常遇春在军中威望高,要不要我连夜修书一封?让他带本部人马呼应,咱们里应外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