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纪委会议室的红木长桌两端，气氛像被拧紧的发条。左侧坐着省纪委副书记赵东，手里捏着清河县医保腐败案的卷宗，封皮上“省级督办”的红色印章格外刺眼；右侧，李达攥着钢笔，指节泛白——从清河县抓了张志强，到临县、古县陆续曝出类似的高价采购案，短短半个月，案件已经牵扯出三县12家医院、5家医药公司，再往上查，恐怕要触到省级部门的神经。
“清河县只是个口子，”赵东的声音沉得像压了铅，指尖在卷宗上敲出笃笃声，“临县惠民医药、古县康华医药，跟清河县康泰医药的路数一模一样——空壳公司、伪造资质、垄断供应，三县的医保局长像是照着一个模子贪的。这不是个案，是窝案，背后肯定有省级保护伞，必须挖出来。”
李达抬眼，语气里带着难掩的凝重：“我们查了三县医药公司的资质档案，发现它们的省级审批手续都‘合规’，但签字人都是省卫健委药政处的郑刚。可郑刚是正处级，手里握着全省药品资质审批权，我们没证据，动不了他。”
“所以调陈谨来。”赵东突然开口，目光转向门口——陈谨刚从党史研究室赶来，手里抱着一摞近五年的省级医保腐败案例汇编，封皮上还沾着史料室的灰尘。“陈谨，你在纪检一线待过，又整理了这么多民生腐败案例，从‘链条规律’上帮专案组分析分析，三县的案子，郑刚有没有可能是那个‘总开关’？”
陈谨走到桌前，把案例汇编摊开，指尖落在“资质审批腐败”那一页：“赵书记，李组长，我这几天比对了三县的材料，发现两个关键点。第一，康泰、惠民、康华三家公司，成立时间都集中在2023年3月到5月，间隔不超过两个月，像是有人统一安排；第二，它们的‘省级药品经营许可证’，审批材料里的‘仓储证明’‘药师资质’都是伪造的，但郑刚的签字日期，全在材料提交后的第三天——正常审批至少要十五天，他这是‘特批’。”
李达猛地凑过来，指着汇编里的案例：“跟这个‘2019年某市医保腐败案’一样！当时也是市级保护伞统一安排空壳公司，省级审批人快速签字，形成‘上下勾连’的链条！”
“不止。”陈谨又翻到下一页，上面贴着三县医保局长的履历，“张志强（清河）、王磊（临县）、黄伟（古县），2022年都参加过省卫健委组织的‘医保干部培训班’，郑刚是当时的授课老师——他们早就认识，私交不会浅。”
会议室里静了下来，只有空调的冷风在吹。赵东手指在桌上敲了会儿，突然拍板：“成立专项调查组，李达任组长，陈谨以‘党史研究室专家’身份参与，不直接办案，但负责链条分析。林晓立刻去省卫健委，找郑刚核实三县公司的审批情况，探探他的底。”
第二天一早，林晓穿着便装，走进省卫健委的办公大楼。郑刚的办公室在12楼，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普洱茶的醇厚香气。她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进”，推开门——郑刚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手里把玩着一串小叶紫檀手串，面前的青瓷茶杯里，茶汤澄亮。
“林同志？专案组的？”郑刚抬头，眼神里没什么温度，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是为三县医药公司的事来吧？昨天李达给我打过电话。”
林晓坐下，把三家公司的审批材料复印件放在桌上：“郑处长，我们查了康泰、惠民、康华的资质，发现它们的仓储证明和药师资质有问题，想向您了解下，当时审批的时候，有没有核实过材料真实性？”
郑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慢悠悠的：“材料真实性？有下面的市卫健委初审，我们省厅是‘复核’——市卫健委签字盖章了，我们总不能事事都去实地查吧？基层工作这么忙，哪有那么多精力。”
“可这三家公司的审批，您只用了三天就签字了，比正常流程快了十倍。”林晓追问，眼神紧紧盯着他，“而且它们成立时间集中，资质问题高度相似，您就没觉得可疑？”
郑刚的手串突然顿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如常，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林同志，你这是质疑我工作？药品审批讲究‘效率’，当时是‘优化营商环境’的关键期，对本土小微企业‘简化流程’，有问题吗？再说，张志强、王磊他们，都是基层的老医保了，跟我也算熟人，他们推荐的公司，我总不能不给面子吧？”
“熟人？”林晓心里一紧，故意追问，“您跟三县的医保局长很熟？”
“培训班上认识的，后来偶尔一起吃个饭，算不得多熟。”郑刚避开她的目光，拿起桌上的文件翻着，像是在掩饰什么，“不过他们基层工作不容易，有时候遇到审批难题，找我通融一下，只要不违反大原则，我一般都会帮衬——都是为了地方医保工作嘛。”
这话越说越露馅——“通融”“帮衬”“熟人推荐”，哪一句都不像个按规矩办事的审批官员。林晓心里有了数，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起身告辞：“谢谢您的配合，郑处长，要是还有需要核实的，我们再联系您。”
走出郑刚的办公室，林晓立刻给陈谨打了电话，声音里带着兴奋：“陈主任，有戏！郑刚承认跟三县医保局长是‘熟人’，还说‘帮他们通融审批’，提到三家公司时，眼神躲躲闪闪，肯定有鬼！”
电话那头，陈谨正在整理案例汇编，笔尖顿了顿：“林晓，别着急。郑刚是老狐狸，不会轻易露马脚。你再去查一下，2023年那三家公司成立后，郑刚有没有去过清河、临县、古县——要是他去了，再结合张志强他们的行贿记录，就能找到他受贿的线索。”
“我马上查！”林晓挂了电话，转身去省卫健委的“公务出差登记处”，调出2023年的出差记录——果然，2023年4月、5月、6月，郑刚分别以“调研医保工作”的名义，去了清河、临县、古县，每次停留两天，出差费用由当地医保局报销。
她把出差记录拍下来，发给陈谨。没过十分钟，陈谨的电话打了回来，语气比平时沉了几分：“林晓，把张志强的行贿笔记本找出来，看看2023年4月之后，有没有‘省厅郑处长’的记录——我猜，他那50万现金里，有一部分是给郑刚的‘感谢费’。”
林晓立刻赶回专案组驻地，翻出张志强的笔记本，快速往后翻——在2023年4月28日那一页，果然有一行小字：“省厅郑处：5万（调研后）”；旁边的2023年5月15日，写着“王磊（临县）转郑处：4万”；2023年6月20日，“黄伟（古县）转郑处：6万”。
“找到了！”林晓的声音发颤，“张志强、王磊、黄伟，都给郑刚送过钱，时间跟郑刚去三县调研的时间完全对得上！”
电话那头，陈谨的声音带着一丝笃定：“这就对了。郑刚就是那个‘省级关键保护伞’——他利用审批权，给三家空壳公司开绿灯，再通过三县医保局长收受贿赂，形成‘省厅-县局-医药公司’的完整腐败链条。林晓，把这些证据交给李达，专项调查组该动真格了。”
挂了电话，林晓看着笔记本上的字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沉重——从清河县的一封匿名举报信，到牵出省级保护伞，这条反腐路，走得太难，却也太值。她走到窗边，看着省卫健委大楼的方向，阳光照在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就像郑刚那些看似“合规”的签字，背后藏着的，全是见不得光的贪婪。
而此时的郑刚办公室里，郑刚正拿着手机，拨通了王磊（临县医保局长）的电话，语气里带着罕见的急促：“王磊，专案组找我核实三县公司的事了，你那边小心点，别掉链子！要是出了岔子，谁都保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