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干完了灵田上的事情后，薛小宁再次来到碎料处碰运气。
正专心致志地，蹲在一堆垃圾里寻宝，忽然听到背后有极细微的衣摆声响。
不是风掠过布帛的柔软声。
而是一种带着筋骨的干脆声，如同寒刃破鞘。
薛小宁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慢慢转过头去。
十丈外的碎料堆旁，站着一名穿着靛蓝法衣的年轻人。
对方身材笔直如松，即便只是随意站着，也会给人疏离生人勿近的感觉。
薛小宁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他的脸上。
剑眉斜挑入鬓，面色冷白，薄唇紧抿，有一种常年不笑的清冷。
那双黑瞳，望着人的时候没有多大的情绪，可偏偏像能望透人的五脏六腑。
腰间还系着一块龙形的白玉，玉色温润。
此刻玉坠随着主人的动作晃荡着，跟靛蓝色的法衣相比，显得清贵无比。
是萧宸！首席大师兄！
薛小宁的呼吸一窒。
李伯说过他是青岚宗天之骄子，今日看来，传闻一点也不假。
单单这副面貌和姿态，就跟杂役院的粗糙环境格格不入。
萧宸眉峰微挑，好像失去了对手中玄铁的兴趣。
修长的手指，手腕一震，那玄铁就像抛掷的石子一样飞了出去。
“铛”的一声落在距离薛小宁不到三尺的地方。
他扔的动作干脆麻利，并无矫揉造作。
好像扔出去的不是一块贵重的玄铁，而是一片惹眼的枯枝败叶。
薛小宁握紧手中的破丹瓶。
她深呼吸一口。
故意把膝盖撞在破铜烂铁上，发出声响，才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粗布裙摆划过扬起一阵尘土。
落到她脚上的一双破布鞋上。
薛小宁低垂着脑袋，刘海散落挡住了半个面颊。
只有露出下巴尖，弱弱的喊，“首、首席师兄…”
...
萧宸转身，眸光落在她的身上。
没有温度，但很准确的注视着。
他的目光从她满是灰尘的指尖滑过，拂过身上粗布衣裳、打着补丁的袖口。
最终停在—她紧攥着的那个破丹瓶。
他的目光平静的似一面古井，看不到喜乐，却让薛小宁下意识地把手背到身后。
这是她一贯以来的伪装；
用胆怯掩饰一切，拉低每一个人的警惕心。
“你扔的这铁…“
她的声音更低了，手指绞着衣角。
“拜托了，能不能给我？”
萧宸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好。”
声音清淡，波澜不惊，却有不容质疑的意思。
说完转身；
靛蓝色法袍的下摆，在空中掠过一道干脆的线条，龙纹白玉在动作中反射着细密的光离开。
薛小宁看着他的背影。
一直到他走远，那抹靛蓝消失在薄雾里，才松了一口气。
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捡起地上的玄铁碎片。
碎片冰冷的仿佛冰棱，边缘锋利的能轻易割开手心。
她却捧着宝贝一样的，抬起袖口，在碎片上轻轻擦去灰尘。
“主人，他看起来很冷呢？”
橙橙的意识带着几分胆怯。
小家伙被萧宸身上压迫感，吓得躲在空间灵泉里。
这时候才敢探出来头。
薛小宁手指在玄铁上游移，回传意念：“他不是冷，是无所谓。”
......
第七日午后，太阳终于撕开云雾。
薛小宁刚刚塞进去半截龟甲。
就看到那一抹熟悉的靛蓝色，出现在废料堆的尽头。
萧宸今天丢的是个阵盘，盘边上还留着明显被烧过的痕迹。
刚想转身，就听身后传来胆小的声音。
“...大师兄。”
萧宸回头。
看见那个小丫头抱着一个荷叶包，立于三步之外。
她头发依旧蓬乱，额头沁着薄汗，脸颊也被晒的微红。
与他印象中，总低着头的影子，有些不同。
“有何事？”
他声如冰块，目光却盯着她手中的荷叶包。
那东西散发出淡淡的麦香味儿，还有些许灵果的甜蜜，不免让人好奇起来。
“前几天，谢谢您的东西。”
薛小宁将荷叶包往前送了送。
手指因紧张有些颤抖，但刻意拉高了袖口一角。
那上面粘了些灵麦面粉，她故意沾上去的，显得更为‘亲民’一些。
“这是我做的，一点心意。”
荷叶被轻轻掀开，露出下方整整齐齐码放着的六枚蛋挞。
挞壳色泽金黄，边沿烤的焦黑。
里面的蛋白如初成的玉，里面还夹着些许粉白的灵果末。
太阳光照射其上，泛着勾人馋虫的光芒，空气里似乎都飘着甜甜的灵气。
萧宸的眉头轻轻动了下。
他看过丹堂精致的灵糕，也吃过皇宫进贡的甜品。
却从未见过这般...简单而诱人。
他没有接，淡淡地说了句：“不必。”
薛小宁仿佛受了打击，慌乱的把荷叶包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就跑。
麻裙擦过地面的废丹壳，发出哗啦的声响。
“您试试啊...”
她的声音遥遥传来，清晰中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
刚跑出去两步，又回过头指着他的脚边。
“这个，也给我可以吗？”
萧宸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温热的荷叶包，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人。
忽然在她身上，看到别人没有的活力。
与这里一派死寂的废料区，很不协调。
沉默了几秒，低低应了一个嗯字。
“谢谢师兄。”
待少女身影没入废料区后，他才拈起一只蛋挞。
指尖触及蛋挞酥脆的挞皮时，他微顿了一下。
—— 这质感要比想象中细腻很多。
而当蛋挞的挞皮在口中破碎的刹那，清甜不腻的气息，霎时弥散开来。
灵果清酸的口感，刚好中和掉蛋液过于浓郁的感觉。
舌尖灵力缓缓散开，比丹堂百年灵蜜做的点心都要舒爽几分。
他神情不变的把剩下的六只蛋挞全部吃完，连渣滓都没有剩下。
转身后，指尖下意识的抚上唇角。
唇角似乎还有淡淡的灵果清香。
...
次日清晨，薛小宁刚踏入废料区入口处便愣住。
萧宸已经到了。
他正背对她，站在一堆废丹壳旁。
蓝袍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龙形白玉，随着衣服的摆动飘摇。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
黝黑的眼瞳，淡然的望着她，并不言语，亦不动身。
但这样的姿态，本身也是一种邀请。
薛小宁心跳莫名加速了一半，慌忙从篮子里掏出一个食盒。
打开盖子，是一枚粉色和白色交相辉映的灵果慕斯。
空间灵泉冰镇过的，上面还点缀着一枚红色浆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