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这天的紫禁城,红绸从午门一直铺到太和殿,金桂与月季的香气混着檀香漫过角楼,连檐角的风铃都裹着喜气,叮咚声里全是暖。
雨柔坐在镜前,由着侍女绾发。镜中女子眉眼间还带着产后的柔润,却比孕前多了层沉静的光华。发髻正中要簪上那支“九凤朝阳”金簪,簪头的红宝石是用当年挡箭时留下的血玉磨的,圣上特意让人嵌上去,说这样“见簪如见血,才知凤位来得不易”。
“娘娘,两位小主子醒了。”乳母抱着襁褓进来,两个粉雕玉琢的婴孩在襁褓里蹬着腿,哥哥攥着小拳头,妹妹含着手指,眉眼竟一分像爹,一分像娘。雨柔伸手碰了碰他们温热的脸颊,指尖被小婴儿抓住,那力道软乎乎的,却像攥住了她整颗心。
“听说今日百官会在太和殿外跪迎?”雨柔轻声问,目光落在镜中那枚修复过的凤印上——印台的红宝石在晨光下亮得像团小火苗。
“是呢,”侍女替她系好凤袍的玉带,声音里满是雀跃,“圣上特意下旨,让文武百官都来观礼,说要让天下人知道,咱们大启的皇后,是能持枪护崽、也能执印掌宫的。”
正说着,圣上掀帘进来,龙袍上的十二章纹与她凤袍上的九凤纹相映成辉。他从乳母手里接过女儿,小家伙立刻抓住他的胡须,咯咯地笑。“柔儿,”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准备好了吗?今日过后,你便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雨柔望着他鬓角那根新添的白发,忽然想起三年前在猎场,他为了追一只惊了她马的兔子,摔断了腿还嘴硬说“这点伤算什么”;想起叛军围城时,他把她和刚出生的孩子们护在城楼上,自己提着剑守在城门下,盔甲上的血顺着砖缝滴成了河。她伸手抚过他的眉骨:“有你在,我永远都准备好。”
吉时到,钟鼓齐鸣。雨柔牵着圣上的手走出寝殿,红毯两侧的禁军“唰”地单膝跪地,声震宫阙。太和殿前的广场上,百官按品级分列,见他们走来,齐齐躬身:“恭迎皇上、皇后娘娘!”
礼官高唱:“请凤印——”
内侍双手托着凤印上前,那枚曾断裂又重生的印玺,此刻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圣上接过印玺,亲自放在雨柔掌心:“这凤印,从今往后由你执掌。后宫、前朝,凡你说的,朕都信;凡你要的,朕都给。”
雨柔握紧凤印,冰凉的玉质里仿佛还留着修复时的温度。她抬眼望向丹陛之下,忽然看见人群里的禁军统领——当年她替圣上挡箭时,是他第一个冲过来挡在她身前;还有角落里的老太医,三个月前为她诊脉时,手抖得像秋风里的叶,此刻却笑着抹眼泪。
礼官又唱:“赐封皇长子为瑞王,皇长女为明慧公主——”
乳母抱着两个孩子上前,小家伙们像是听懂了,哥哥在襁褓里挥舞着小手,妹妹则咿咿呀呀地像是在应和。雨柔接过女儿,小家伙立刻用软乎乎的脸颊蹭她的颈窝,暖得她心头发颤。
夕阳西斜时,庆典已近尾声。雨柔站在角楼上,望着满城灯火次第亮起,像撒了一地的星子。圣上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在想什么?”
“在想,”她回头看他,凤钗上的珠翠晃出细碎的光,“当年你说要带我去江南看桃花,还算数吗?”
圣上笑起来,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月光:“明日就去。带着孩子们,带着凤印,把江南的桃花都看遍。”
风穿过回廊,吹动她的凤袍下摆,与他的龙袍纠缠在一起。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近处是他温热的呼吸,雨柔低头看着掌心的凤印,忽然明白——所谓圆满,从不是凤冠霞帔加身的瞬间,而是历经风雨后,身边有他,怀里有娃,手中有印,心中有光。
这天下,这宫墙,这岁月,终于在这一刻,成了最温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