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宫御舟速度极快,不过一日光景,便已进入南海疆域。
与东海的瑰丽深邃、西海的冰原苍茫不同,南海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风貌。海水温暖而清澈,呈现出梦幻般的渐变色,从近处的浅碧到远方的蔚蓝。海面上岛屿星罗棋布,大多覆盖着茂盛的、散发着奇异芬芳的植被。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灵之气,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雅的莲香。
“南海果然名不虚传,好舒服啊!”阿禾深深吸了口气,感觉浑身毛孔都舒张开来,连带着那点因为南海长公主而产生的小别扭都淡了不少。这里的灵气似乎格外亲和她的“希望之种”。
敖渊站在她身旁,望着远方海平线上逐渐清晰的、一座被七彩珊瑚礁环绕的巨大岛屿,那里便是南海龙宫所在——“琉璃仙屿”。
“南海龙宫不似东海建于深海,而是依托仙岛,与陆地生灵往来更为密切,故风格迥异。”敖渊难得地主动解释道。
阿禾点点头,好奇地张望着。只见那琉璃仙屿之上,殿宇楼阁并非冰冷的晶石结构,而是由温润的玉石、灵木和巨大的贝壳构筑,与岛上的奇花异木、飞瀑流泉融为一体,宛如仙境。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在仙屿中央,有一片巨大的、如同明镜般的湖泊,湖中心隐约可见一株笼罩在朦胧仙光中的巨大莲花虚影,含苞待放,想必就是那“净世白莲”了。
御舟在仙屿外围的专用码头缓缓降落。码头上早已有南海的仪仗队伍等候。为首的是一位穿着素雅白裙、外罩浅碧纱衣的龙女。
当阿禾看清那龙女的容貌时,呼吸不由得一滞。
她从未见过如此……洁净无瑕的女子。
乌发如云,仅用一支简单的白玉莲花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更添几分柔美。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含着淡淡的轻愁与难以言喻的坚韧。她站在那里,仿佛汇聚了南海所有的灵秀之气,不染半点尘埃,与周围仙境般的景致完美融合,让人心生敬畏,又不忍亵渎。
这便是南海长公主,敖玉妍。
“敖渊君,一路辛苦。”敖玉妍迎上前,声音如同玉磬轻击,温婉动听。她的目光落在敖渊身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感激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愫。
“玉妍公主,久违了。”敖渊微微颔首,语气是阿禾从未听过的……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缓和?
阿禾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他们……果然很熟。
敖玉妍的目光随即转向阿禾,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与好奇:“这位姑娘是……?”
“她叫阿禾,是……朕的友人。”敖渊介绍道,语气自然。
友人?阿禾愣了一下,心里那点酸涩莫名被这个词冲淡了些许。他当着这位漂亮公主的面,说她是“友人”呢!
她连忙学着之前学过的礼仪,规规矩矩地行礼:“阿禾见过长公主殿下。”
敖玉妍温柔一笑,上前虚扶了一下:“阿禾姑娘不必多礼。既是敖渊君的友人,便是南海的贵客。”她的笑容真诚而温暖,让人生不出丝毫恶感。
然而,阿禾却敏锐地注意到,当敖玉妍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敖渊时,那眼底深处一闪而逝的、混合着眷恋与伤感的波澜。
这位长公主,对敖渊……绝非仅仅是“故友”那么简单。
敖玉妍亲自引着敖渊和阿禾前往安排好的客院“莲心小筑”。小筑位于仙屿靠近中央莲湖的一片幽静竹林内,环境清雅,推开窗便能望见湖中那株圣洁的白莲。
“净世白莲还需三日方能完全绽放。在此期间,恐有宵小之辈觊觎,南海兵力大多布防于莲湖四周,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敖渊君与阿禾姑娘见谅。”敖玉妍语带歉意。
“公主客气,正事要紧。”敖渊道。
敖玉妍又细细叮嘱了些注意事项,目光在敖渊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柔声道:“敖渊君一路劳顿,还请先稍作歇息。晚些时候,玉妍在‘听潮阁’设宴,为二位接风。”
说完,她便带着侍女袅袅离去。
看着那抹白色的倩影消失在竹林小径尽头,阿禾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这位长公主,漂亮、温柔、能干,还对敖渊有情意……自己拿什么跟人家比?
“发什么呆?”敖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阿禾回过神,连忙摇头:“没、没什么!这里真好看!我去收拾东西!”说完,便像只受惊的小兔子,钻进了分配给自己的房间。
敖渊看着她仓促的背影,金色的眸子微微闪动。
晚宴设在听潮阁,一处建在悬崖边、可以聆听海浪拍岸之声的雅致楼阁。出席的除了敖渊和阿禾,只有敖玉妍和她的几位心腹重臣。
宴席的菜肴精致而清淡,多以南海特有的灵蔬仙果和清淡海味为主,符合敖玉妍清雅的气质。席间,敖玉妍主要与敖渊商讨着莲湖的布防、可能来袭的敌人以及应对之策。
阿禾插不上话,只能埋头苦吃。不得不说,南海的伙食真不错,尤其是那道“清心玉藕”,清脆甘甜,入口即化,让她暂时忘记了烦恼。
“……据探子回报,幽冥海族的‘幽魂船’近日在南海边境活动频繁,魔魂宗亦有异动。他们很可能想趁着白莲绽放、灵气动荡之时强行夺取,或者……污染白莲。”敖玉妍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忧色。
“白莲乃净化圣物,对幽冥死气与魔气天生克制,他们想要得手,绝非易事。”敖渊分析道,“怕只怕,他们另有诡计,或者……南海内部,亦有接应。”
敖玉妍神色一凛,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不瞒敖渊君,南海近年……确有些不稳之声。父王闭关日久,玉妍虽竭力维持,终究……力有未逮。”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脆弱。
阿禾听着,忽然有点理解这位长公主了。独自支撑这么大一个南海,还要面对内忧外患,确实不容易。
“公主已做得很好。”敖渊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此次朕既来,必当竭尽全力,护持白莲,稳定南海。”
敖玉妍抬起头,眼中似有水光闪动,她深深看了敖渊一眼,轻声道:“多谢。”
宴席结束后,敖玉妍亲自送敖渊和阿禾回莲心小筑。
月光如水,洒在静谧的竹林和小径上。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和远处的潮声清晰可闻。
走到小筑门口,敖玉妍停下脚步,似乎鼓足了勇气,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用白玉雕成的莲花盒,递给敖渊。
“敖渊君,此物……物归原主。”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敖渊看着那玉盒,眼神复杂了一瞬,沉默地接过。
阿禾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那玉盒里装的……会不会就是那枚逆鳞?
敖玉妍没有再多言,对着敖渊微微福了一礼,又对阿禾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白色的身影很快融入月色竹影之中。
敖渊握着那玉盒,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进去。
阿禾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是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她想知道那盒子里是什么,又害怕知道。
良久,敖渊才转过身,看向阿禾,将手中的玉盒递到了她面前。
“给你。”
阿禾:“???”
给她?为什么给她?这里面不是那枚很重要的逆鳞吗?
她懵懵地接过玉盒,触手温润。她迟疑地打开盒盖。
里面并非她想象中的逆鳞,而是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柔和白光与清雅莲香的……莲子?
“这是……?”阿禾不解地看向敖渊。
“净世白莲的莲子。”敖渊解释道,“当年南海剧变,玉妍公主之父身受重创,朕恰逢其会,助其稳住伤势。此莲子乃当时白莲所赠,蕴含一丝净化本源,对抵御邪气、温养神魂有奇效。朕借其力量稳固了龙珠伤势后,便一直由玉妍公主代为保管温养,以待白莲下次花开时归还,助其成熟。”
原来……是这样?
那枚被珍视的,不是逆鳞,而是这枚莲子?他和敖玉妍之间,是救命与受托的关系?
巨大的惊喜和释然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阿禾心中连日来的阴霾和酸涩!她紧紧握着那枚温润的莲子,感觉它仿佛带着温度,一直暖到了心里。
“它……它很珍贵吧?给我干嘛?”她声音都有些发飘。
敖渊看着她那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和掩饰不住的开心,语气依旧平淡,却似乎柔和了些许:“你生命本源特殊,此莲子对你或有益处。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依旧有些苍白(其实是刚才紧张的)的小脸,“南海恐不太平,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阿禾捧着莲子,心里甜得像是灌了蜜。所以,他是在担心她?还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她?
“那……那我就先帮你保管!”她美滋滋地将玉盒收好,拍了拍胸口,“保证不会弄丢!”
看着她重新恢复活力的样子,敖渊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转身走进了小筑。
阿禾跟在他身后,脚步轻快,之前的郁闷一扫而空。她看着敖渊挺拔的背影,偷偷地笑了。
原来,那条笨龙心里,没有住着别人啊。
至少,现在没有。
至于以后……阿禾握紧了怀里的莲子,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决心。
她也要努力变得更好,更厉害!总有一天,她要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