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世白莲的光辉如同温柔的纱幔,笼罩着劫后余生的琉璃仙屿。危机解除,南海上下沉浸在一种疲惫却欢欣的氛围中。敖玉妍亲自操持,举办了一场规模不大却极为用心的庆功宴,既是感谢敖渊与阿禾的力挽狂澜,也是安抚受惊的臣属,振奋士气。
宴席上,敖玉妍举止得体,言谈间将对敖渊的感激与对阿禾的亲近拿捏得恰到好处。她甚至当众宣布,将净世白莲此次凝结的一枚次级莲子(非核心那枚)赠予阿禾,以答谢她的救命之恩和献还莲子之功。
这枚莲子虽不及核心莲子珍贵,却也是难得的净化圣物,对阿禾的“希望之种”大有裨益。阿禾在敖渊的示意下,开心地收下了,对这位南海长公主的好感度更是蹭蹭往上涨。
宴席结束后,敖渊便向敖玉妍提出了辞行。东海事务繁多,幽冥海族与魔魂宗虽再次败退,但隐患未除,他需尽快返回坐镇。
敖玉妍虽有不舍,却也知大局为重,亲自将二人送至码头。
“敖渊君,阿禾姑娘,一路保重。南海永远铭记二位恩情。”敖玉妍看着敖渊,目光清澈而坦然,那丝曾经的情愫似乎已化为了纯粹的欣赏与祝福。她又拉起阿禾的手,柔声道:“阿禾姑娘,若有闲暇,随时可来南海做客,玉妍必扫榻相迎。”
阿禾能感觉到她的真诚,用力点头:“嗯!谢谢公主!有机会我一定再来玩!”
登上御舟,离开琉璃仙屿,驶入浩瀚南海。阿禾站在甲板上,回望着那座渐行渐远的仙境岛屿,心里竟生出几分不舍。
“舍不得?”敖渊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阿禾转过头,看着他被海风吹拂的侧脸,摇了摇头:“有一点。不过,还是回家更好!”她顿了顿,小声补充了一句,“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这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住了,脸颊瞬间爆红!天啊!她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敖渊身形似乎也微微一顿,他转过头,金色的眸子深深地看向她,那里面仿佛有漩涡在流转,要将她吸进去。
阿禾被他看得心慌意乱,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结结巴巴地想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东海龙宫……哎呀!”
她越说越乱,恨不得跳进海里冷静一下。
就在她羞窘得快要冒烟的时候,敖渊却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因为紧张而绞在一起的手指。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带着龙族特有的微凉,却奇异地抚平了她所有的慌乱。
阿禾猛地抬起头,撞进他那双不再冰冷、反而带着某种难以言喻温度的金色眸子里。
“嗯。”他看着她,只应了一个字。声音低沉,却像是最郑重的承诺。
阿禾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然后开始疯狂地跳动起来。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两人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声地碎裂,又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滋生。
海风轻柔,阳光正好。御舟在蔚蓝的海面上划开一道白色的痕迹,载着两颗渐渐靠近的心,驶向归途。
回到东海龙宫,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敖渊依旧忙于政务,阿禾依旧打理着她的“司珍房”,时不时往听涛苑送点吃的,或者拉着敖渊去看她新发现的什么有趣玩意儿。
但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
敖渊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她偶尔的“骚扰”只是沉默以对。他会耐心(相对而言)地听她叽叽喳喳,会在她研究新菜式弄得一团糟时,无奈地帮她擦掉脸上的面粉,甚至……在她又一次因为尝试用“跳舞珊瑚”的汁液做染料,把自己染成个小蓝人时,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了一下。
虽然只是极浅的一个弧度,却让不小心看到的阿禾傻笑了整整一天。
龙宫上下也都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陛下身上的寒气似乎没那么重了,偶尔还能看到他和阿禾姑娘一起在听涛苑的园子里散步(虽然大多时候是阿禾在说,陛下在听)。连最严肃的鲸元帅,看到阿禾蹦蹦跳跳地跑过,都会咧开大嘴,露出一个堪称“慈祥”的笑容。
龟丞相更是老怀欣慰,觉得龙宫终于有点“家”的味道了。
这日,阿禾心血来潮,想着敖渊总是一个人用膳,冷冷清清的,便鼓动龟丞相和鲸元帅,撺掇着在听涛苑搞一次小型的“家宴”。
“家宴?”敖渊从卷宗中抬起头,看向一脸期待的阿禾,以及旁边笑眯眯的龟丞相和努力做出“我很赞同”表情的鲸元帅。
“对呀对呀!”阿禾用力点头,“就我们几个!我下厨!做点好吃的!总比你一个人吃饭香!”
龟丞相捻须笑道:“老臣觉得阿禾姑娘此言有理。陛下日理万机,也该稍作放松,体会一下人间……呃,龙间烟火。”
鲸元帅瓮声瓮气地附和:“对对!末将也觉得好!阿禾姑娘手艺没得说!”
敖渊看着眼前这三张表情各异却同样带着期盼的脸,沉默了片刻,就在阿禾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却淡淡地“嗯”了一声。
“太好了!”阿禾欢呼一声,立刻拉着珠儿贝儿冲向厨房,开始筹备她的“听涛苑首届家宴”。
当晚,听涛苑潮音殿内,灯火通明,气氛……有些奇异。
巨大的玉石圆桌上,摆满了阿禾精心烹制的各色菜肴,有东海特色的海鲜,也有她根据记忆复原的家乡风味,甚至还有几道她大胆创新的“灵植料理”,色香味俱全,灵气盎然。
敖渊坐在主位,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但周身的气息却比平日柔和许多。龟丞相和鲸元帅分坐两侧,看着满桌佳肴,脸上都带着笑意。
阿禾则像只忙碌的小蜜蜂,最后端上一锅她最拿手的、炖得奶白的灵参鱼汤,然后才在敖渊旁边的位置坐下。
“快尝尝!快尝尝!”她眼睛亮晶晶地催促道。
敖渊拿起玉箸,夹了一块清蒸的“玉髓贝肉”,肉质鲜嫩,入口即化,带着淡淡的清甜。他微微颔首:“尚可。”
得到肯定,阿禾笑得更开心了,连忙给龟丞相和鲸元帅夹菜:“丞相,元帅,你们也吃!这个‘火焰龙虾’我用了新发现的‘辣味海藻’,可带劲了!”
龟丞相笑眯眯地尝了一口,被那独特的辣味刺激得白眉抖动,却连连称赞:“妙!妙啊!阿禾姑娘这手艺,堪称一绝!”
鲸元帅更是直接上手,抓起一只比他巴掌还大的龙虾,咔嚓一口咬下,汁水四溅,他满足地眯起眼,含糊道:“好吃!比军中的伙食强一万倍!”
看着两位重臣吃得畅快,敖渊虽然没说什么,但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这种热闹而……温馨的场面,在他漫长的生命里,是极少有的。
阿禾看着敖渊慢条斯理却将她做的菜都尝了一遍的样子,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她舀了一碗鱼汤,小心地吹了吹,放到敖渊面前:“这个汤最养胃了,你多喝点。”
敖渊看着她被热气熏得微红的小脸,和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端起了汤碗。
席间,阿禾叽叽喳喳地说着龙宫里的趣事,龟丞相偶尔补充几句,鲸元帅则负责捧场和消灭食物,敖渊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应一声,气氛竟意外地和谐。
酒足饭饱(敖渊和阿禾以茶代酒),龟丞相和鲸元帅识趣地告退,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侍女们撤下残席,奉上清茶。潮音殿内恢复了安静,只有夜明珠柔和的光辉洒落,和窗外隐约传来的潮汐声。
阿禾捧着一杯热茶,看着坐在对面、在灯光下眉眼似乎都柔和了几分的敖渊,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幸福。
“敖渊,”她轻声开口,“以后……我们经常这样吃饭,好不好?”
敖渊抬眸看她,金色的眸子里映着灯火,也映着她的身影。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就在阿禾以为他又要沉默以对时,他却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好。”
一个字,简单,却重若千钧。
阿禾的心,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填满。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默契与缱绻。
她知道,有些话不用再说。有些心意,彼此已然明了。
这条从山村到龙宫的路,她跌跌撞撞,终于快要走到他心里了。
窗外,月色正好。听涛苑内,温情流淌。
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