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燕立刻翻出记录本，一张张对比。虽然自家斑点模糊、拖尾严重，但主斑点的相对位置（Rf值）与孔研究员图谱上标出的活性部位主斑点大致能对应上！这证明他们摸索的工艺大方向没错，只是“粗”了太多。
“凌院长，你看，咱们这个主斑点，位置差不多，就是又胖又模糊，旁边杂点太多。”赵晓燕指着对比图，兴奋地说，“如果能想办法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去掉，让主斑点更集中、更清晰，那咱们的提取物质量就能上去一大截！”
“对！”凌风点头，“孔研究员在信里也提到，他们用了硅胶柱初步分离。我们现在条件做不了柱层析，但可以尝试优化醇沉后的处理，比如调节ph值沉淀杂质，或者用不同极性的溶剂反复萃取富集。刘教授上次电话里提到的‘液液分配’法，咱们也可以试试。周伯，您看呢？”
老周眯着眼睛，脑子里飞快过着几十年炮制药材的经验，又琢磨着新学的那些术语，半晌，一拍大腿：“中！我看，咱们就按刘教授上次说的，在醇沉之后，试试用乙酸乙酯和正丁醇分别萃一萃！孔研究员说活性部位在乙醇里，那多半是中等极性的东西，乙酸乙酯说不定能提得更纯些！就是这乙酸乙酯……金贵啊，得省着点用。”
“该用的就用！”凌风果断道，“晓燕，你协助周伯，设计一个简单的实验，比较不同萃取溶剂对活性成分的提纯效果。原料就用咱们最新一批、质量相对稳定的乙醇浸膏。需要什么溶剂，列出清单，我让大壮尽快去地区买。咱们现在目标明确了，就得集中火力攻坚！”
有了明确目标，实验室的气氛更加炽热。老周仿佛年轻了十岁，带着学徒们按照刘教授传来的“液液分配”基本操作指南，小心翼翼地将黑乎乎的乙醇浸膏分散到不同极性的溶剂中，看着不同颜色的物质被萃取到不同层次，如同进行一场神秘的分金术。每一次分液漏斗的震荡、静置、分离，都伴随着期待和讨论。
就在科研攻关进入新阶段时，那股暗流也以更具体的形式涌动了。
首先是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了李院长办公室。打电话的是地区卫生局某位平时不太管事的副局长，语气很客气，说是受朋友所托，咨询一下青山医院那个脑瘤项目，听说很有前景，有没有考虑过引入一些“社会资金”加快研发？还提到省里有家“很有实力和背景”的科锐生物公司，对转化医学项目很感兴趣，可以帮着“牵线搭桥”。
李院长按照事先和凌风商定的口径，客气地表示项目是省厅重点培育项目，正在与省级科研单位合作攻关，目前以完善科研基础为主，暂时不考虑引入商业投资，但感谢领导关心。
电话那头呵呵笑了两声，没再多说，挂了电话。
紧接着，县卫生局一位与刘振华有旧的科长，“偶然”来青山医院“检查工作”，在听了李院长汇报后，“顺便”去实验室转了转，对着那些新购置的瓶瓶罐罐和忙碌的众人，啧啧称赞了几句“鸟枪换炮”，然后话里有话地说：“搞科研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影响。我听说，你们用的有些试剂，挺贵的？还要从省城买？这经费开支可得把严点，现在各级财政都紧。还有啊，跟省里大单位合作是好事，但也得注意分寸，别到时候辛苦一场，成果都成了别人的。有些商业公司，路子野，胃口大，跟他们打交道，要留个心眼。”
这看似关心实则敲打的话，让李院长心里很是不舒服，也只能陪着笑应付过去。
凌风得知后，冷笑：“先是托关系递话，再派人敲打，下一步，是不是该在经费、审批或者合作渠道上卡我们脖子了？他们越是这样，越说明我们做对了，戳到某些人的痛处或者利益点了。”
“那咱们怎么办？总不能老是防着。”李院长忧心忡忡。
“防是防不住的。关键是我们要跑得足够快，把基础打得足够扎实，把合作网络建得足够牢固。”凌风分析道，“孔研究员和刘教授那边，是纯学术支持，是我们最大的依仗。我们要加强沟通，及时分享进展，哪怕是很小的进步，也要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努力和诚意。省厅那边，程序上的事情，我们严格按照规范来，不留把柄。至于科锐公司……”他顿了顿，“如果他们再通过正式渠道提出合作意向，我们可以表示欢迎，但一切必须在省厅科研处的统一协调和监管下，按照科研项目管理规定，公开、透明地进行方案论证和评审。想私下搞小动作，没门。”
他让赵晓燕将近期实验室在工艺优化上取得的小进展、以及孔研究员的重要发现，整理成一份简短的工作简报，正式报送地区卫生局和省厅科研处备案，并抄送孔研究员和刘教授。简报名义上是汇报进度，实则是亮明进展，展示价值，也让那些暗中关注的人知道，这个项目正在省里专家指导下稳步推进，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
家庭线上，也有新消息。四弟凌云又来信了，这次信里透着一股压不住的激动。他们那个技术改造小组，在老师带领下，成功将一台濒临报废的旧东方红拖拉机的发动机进行了简易改造，提高了燃油效率，降低了黑烟，虽然只是很小的改进，但被学校通报表扬了！信里还画了简单的改造原理图，虽然稚嫩，但思路清晰。凌风看着图纸，仿佛看到了弟弟在农机校车间里满手油污、专注钻研的样子，心里十分欣慰，回信大大鼓励了一番，并提醒他注意安全，理论结合实践。
五妹凌雨期末考试结束，成绩优异，名列前茅。暑假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写信说，学校组织了“暑期医疗实践小分队”，要去地区下面的一个贫困山区县巡回医疗，她报名参加了，想提前锻炼一下。凌风虽然有些担心，但更多是支持。妹妹有志于此，是好事。他回信叮嘱她注意安全，听从带队老师安排，多看多学多问，把在学校学的理论用到实践中去，同时寄去一些防暑降温、防蚊虫的药材和小额零用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