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古堡初临,暗流隐现
黑色的奔驰商务车碾过碎石铺就的私人道路,两旁是经过精心修剪却透着一股沉暮气息的法国园林。远处,德·维伦纽夫家族古堡的轮廓在灰蒙蒙的天色下逐渐清晰,厚重的石墙、尖耸的塔楼,带着几个世纪沉淀下来的威严与压抑,无声地宣告着其主人的地位与境遇。
“气场滞涩,阴郁盘踞。”林辰降下车窗,深深吸了一口窗外清冷潮湿的空气,目光掠过古堡上方那片仿佛凝结不散的云气,低声对身旁的楚瑶说道,“比预想的还要沉疴一些。”
楚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虽看不到所谓“气”,但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力。她紧了紧手中的平板,里面是伯爵的最新体检报告:“根据昨天的数据,伯爵的神经元特异性烯醇化酶和S100β蛋白指标又有所升高,神经系统损伤在持续恶化。林辰,这里的‘寒气’,恐怕不只是物理层面的。”
副驾上的江若彤通过耳机最后确认了一遍安保交接流程,闻言头也不回地冷静补充:“物理层面的‘寒气’也不少。古堡主体结构超过四百年,内部通道复杂,监控有十七处盲区。常住人员包括老伯爵、他的长子安德烈·德·维伦纽夫先生、一位生活秘书、四位轮班护士,以及……一个由六人组成的,以勒布朗博士为首的私人医疗小组。他们半小时前刚结束一次会诊。”
开车的夏晚晴从后视镜里看了林辰一眼,语气带着她特有的敏锐:“我刚收到马克的消息,勒布朗博士是巴黎皮提耶-萨勒佩特里医院神经内科的前主任,在欧洲医学界声望很高,以……固执和扞卫现代医学的纯粹性着称。他恐怕不会欢迎我们的到来。”
林辰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
车子在古堡巨大的、带着繁复铁艺浮雕的正门前停下。一位穿着剪裁合体、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油亮,年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管家已经带着两名仆人等候在那里。他脸上是标准的、无可挑剔的礼节性微笑,但眼神里却带着审视与一种近乎刻板的疏离。
“林辰医生,欢迎。我是阿尔方斯,德·维伦纽夫家族的管家。”他微微躬身,动作规范得像用尺子量过,“安德烈先生正在处理一些紧急事务,稍后会与您会面。请先随我来,勒布朗博士希望能先与您……沟通一下患者的病情。”
“带路。”林辰言简意赅。
阿尔方斯转身,步伐均匀地引领他们走进古堡。内部空间比从外面看更加幽深,高大的石墙挂着暗色调的古典油画,地毯吸收了大部分脚步声,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医疗仪器滴答声,打破了这片近乎凝滞的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陈旧木料和一种……病人身上特有的衰败气息混合的味道。
穿过几条长廊,来到一扇厚重的橡木门前。阿尔方斯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略显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权威的声音:“进来。”
门后是一间布置成临时医疗办公室的房间,各种先进的监测仪器闪烁着指示灯,墙上挂着灯箱,上面插着数张脑部ct和mRI片子。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灰白梳理得整整齐齐的老者正背对着他们,看着其中一张片子。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身,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第一时间就精准地锁定在了林辰身上。他身边还站着一位三十多岁、同样穿着白大褂、表情略带紧张的年轻医生。
“勒布朗博士,”阿尔方斯介绍道,“这位就是来自中国的林辰医生。林医生,这位是勒布朗博士,伯爵的主治医生。”
勒布朗博士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他那双充满审视意味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林辰,从他那身看似普通的休闲装,到年轻得过分的面容,眼神里的怀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几乎不加掩饰。
“林……医生?”他 finally 开口,故意在称呼上做了个微妙的停顿,法语带着浓重的巴黎口音,“阿尔方斯告诉我,你声称能用一些……‘非传统’的方法,缓解德·维伦纽夫伯爵的痛苦?”他没有伸手,也没有请他们坐下的意思。
“不是声称,”林辰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用的是流利的法语,吐字清晰,“是诊断后的结论。”
“诊断?”勒布朗博士嗤笑一声,指了指墙上的片子,“基于什么?那些虚无缥缈的‘气’和‘经络’?还是你口袋里那些成分不明的草根树皮?”他身旁的年轻医生,名叫杜邦的,忍不住低声咳嗽了一下,似乎在掩饰尴尬。
楚瑶眉头微蹙,上前一步,用同样流利的法语回应,语气不卑不亢:“勒布朗博士,医学的范畴远比单一的认知体系广阔。林医生的诊断基于中医独特的望闻问切体系,并且我们愿意在治疗过程中,配合进行所有必要的现代医学指标监测,以提供客观数据……”
“数据?”勒布朗打断她,语气带着嘲讽,“小姐,我们这里有的是数据!肌电图、神经传导、脑脊液分析、基因测序……所有这些严谨科学得出的数据都指向一个残酷的事实: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进行性的神经元退行性疾病!现代医学尚且无能为力,你们那些……古老的巫术,能做什么?给病人虚假的希望吗?”
江若彤面无表情地上前半步,看似随意,却恰好站在了一个能同时观察到勒布朗、杜邦医生和门口阿尔方斯的位置,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道无声的屏障。
夏晚晴则已经悄然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同时脸上露出职业化的、无懈可击的微笑:“博士,科学与文明正是在不断打破认知边界中进步的。在结果出来之前,任何基于开放性的尝试,都值得被尊重,不是吗?何况,这是德·维伦纽夫家族的决定。”
勒布朗博士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显然对夏晚晴这番软中带硬的话感到不悦,目光再次盯住林辰:“我不管你们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安德烈先生。作为伯爵目前的主治医生,我必须为我的患者负责。根据法国的医疗法规,没有本地行医资质的人,不能对患者进行任何操作性的诊疗。这是法律!”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绷紧。阿尔方斯管家垂手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尊雕塑。
杜邦医生不安地动了动脚。
林辰却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平静。他没有看勒布朗,反而将目光转向一旁沉默的阿尔方斯管家,用中文开口,语速平缓:“阿尔方斯先生,你左肩胛下旧伤,每逢阴雨天气便酸胀难忍,伴有针刺感,至少十五年了。年轻时应该是坠马所致,西医诊断为陈旧性肩袖损伤伴神经粘连,手术效果不佳,对吗?”
阿尔方斯那万年不变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看向林辰。他的左肩,甚至连安德烈先生都不知道的具体伤情和年限,这个东方年轻人只是看了他几眼,怎么可能……
林辰不等他回答,目光又扫过勒布朗博士那略显苍白、指甲根部带着细微竖纹的手指,继续用中文说道,楚瑶在一旁同步进行着低沉的法语翻译:“勒布朗博士,你长期熬夜,思虑过度,近期食欲不振,脘腹胀满,睡眠浅易醒,伴有晨起口干口苦。此乃肝气郁结,横逆犯脾之象。你开的安眠药,剂量最近应该加大了,但效果却在减弱。”
勒布朗博士脸上的傲慢瞬间凝固,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他最近的消化问题和睡眠障碍,只有他的私人医生知道,这个年轻人……
“中医诊断,未必需要触碰到患者。”林辰这才重新看向勒布朗,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望而知之谓之神’。现在,我可以去看看伯爵了吗?”
他没有提高音量,也没有任何咄咄逼人的姿态,但那股基于绝对实力而产生的自信,却像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房间里所有的质疑与敌意。
勒布朗博士张了张嘴,那句“这不符合规定”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对方根本没有和他争论资格问题,而是用这种近乎“神迹”的洞察力,直接碾碎了他赖以建立权威的“科学”壁垒。
阿尔方斯管家深吸一口气,微微躬身,对林辰做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请”的手势,语气比之前恭敬了不止一分:“林医生,请这边走,伯爵正在日光室等候。”
林辰颔首,迈步跟上。
楚瑶、江若彤和夏晚晴紧随其后。经过勒布朗博士身边时,夏晚晴对他露出了一个极淡的、带着些许怜悯的微笑。
橡木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将一室的震惊、难堪与尚未散尽的交锋关在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