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宫门,李扶渊刚将谢滢琅放下来,她连忙往门外跑,结果迈出没几步,几名高大的侍卫便似铁柱般围在一起,挡住她前进的路。
谢滢琅脚步一顿,肩胛再次被他按住。
他将门掩上,将她拉进内室,她火气正旺,恨不得青年赶紧消失。
冬日大雪纷飞,谢滢琅仅着了件轻衫襦裙,肌肤若隐若现,方才在雪地中走了一会,已被冻得发红。
李扶渊从衣桁上取下狐裘,裹在她身上,“小心别冻着了。”他若无其事,可她却不打算让他囫囵而过,用力推开,“我不要你了。”
她环顾周边,大门紧锁,无处可逃。
“你放我走!”谢滢琅转身就要去开门。
门已从外面被锁上。
谢滢琅刻意去拍门板,“开门,你们给本宫开门!”
门外的张福海佯装不知,甚至还拿上金锁扣住门栓了。
皇上的心意他们岂会不知,没人听她的话,她发疯地去拉开门板,明知无能为力。金锁无坚不摧,门板厚实坚硬,她一小女子,简直是蚂蚁撼大象。
片刻,手掌被摁住,她的动作也跟着停顿下来。
李扶渊的力气大得惊人,不费吹灰之力就阻止了她。他温热的大掌包住她的小手,轻轻揉捏起来,“滢滢,别气了,我们谈谈好不好。”
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那宠溺的神色,就像一个大人,在纵容自己任性打闹的孩子一般。
这更让谢滢琅气愤,骗了人,还能如此坦荡,他简直无耻。
被李扶渊这平静而逼迫的行径搅得头疼,她彻底崩坍,“李扶渊,我不会跟一个骗子过日子。”顿了顿,又饶有其事地道:“我们之间,结束了。”
话刚落下,下颌传来的痛楚就截断了她的话,李扶渊扣住她的下巴,她的脖子被迫往后仰,着实被吓到了。
还有李扶渊的眸光。
他方才处变不惊的脸庞,再次露出愤怒的情绪。就像她方才在承宇阁说要离开他一样。
冷酷,甚至有些残忍,没有温柔。
“欺骗你的确是我不对。”李扶渊直勾勾地盯着她,“滢滢,你可以随意惩处我。可你已经我的人了,这辈子注定要和我在一起。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放手的。”
“你有你的骄傲,可我也要告诉你,莫要挑战我的底线。”
到了此刻,他的底线昭然若揭,那就是她每次逃离的想法与行动。她最好乖一点,否则他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
“从你在杭州答应我的那一刻,我们便至死方休,否则,你休想离开。”李扶渊握紧她的手,强行和她十指相扣。
“还记得我在感业寺的大堂里说过什么吗?”他低下头,目光与她紧紧相缠,“生死同穴,哪怕山崩川竭,也必十指相扣。就算你恨我,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她一惊,原来他当日就算好了这一切,因而说那些话,先让她心里有个底。他到底瞒了她多少事情?
未几,他的唇已经堵了上来,她呜呜出声,拒绝和他亲吻。
李扶渊也不再勉强,将她放开,沉吟片刻,叹气道:“滢滢,你若是记挂宁母,不如我休沐半月,陪你去江南探望他们可好?”
“他们都死了,你到现在才说这话,不觉得晚了点吗?”
她这态度,明显就是不打算和解了?
李扶渊目光未曾移开,眸光深沉而平静,片刻,又勾唇一笑,“你要走也可以,但你爹娘呢?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什么?他又要威胁她?
谢滢琅睁大眼睛,方才的怨怒被恐惧与错愕取代,“你——”
李扶渊又是一笑,因为他抓住她的软肋了,语气淡淡,又无忌讳地说着,“滢滢,我从来就不是正人君子。你也经常骂我,卑鄙无耻。”
他直言不讳,威胁的语气不言而喻。
只要谢滢琅敢离开他,他便会无所不用其极。
朔风不断在殿外呼啸,意识到过了午膳时间,她还滴水未进,李扶渊随手捏起案上的一点枫糖糕,送到她嘴边。
谢滢琅抗拒地往后退。
“你跟我闹了一上午,也该累了。”李扶渊淡淡道:“这几日就在飞镜台歇息,不许踏出殿门半步。”
多么有深意的一句话,谢滢琅迅速会意过来,他见她不肯服从,又要禁足了吗?即便他没有发泄出来,谢滢琅也能感受到他的抑制。
她抿紧唇,落泪道:“你要我怎样?”
李扶渊掏出丝帕,替她拭擦泪水,又抬起她的下颌,俯身凑了上来,两人的气息瞬间重叠在一起,他没有正面回应,“这次吻你,你还会甩我巴掌吗?”
她的心已经开始不安定了。貌似又被宁月臣拽回,他岂能坐以待毙?
谢滢琅闭上眼睛,任由他亲吻。眼下只是缓兵之计,他是君王,她岂有反抗的余地。如今只能先安抚好他,再另谋逃离之路。虽然她爱极了眼前的男子,可如今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她要先找个安静的空间,好好想一想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李扶渊今天已经走火入魔了,谢滢琅不敢再跟她硬碰硬。
将她抱上床榻后,令人意料的是,李扶渊没有索要她的身子,而是拉过被褥,将两人的身躯掩在被窝中。
脸蛋被他的大掌覆盖着,轻摁在胸膛上,她无法动弹。若非顾及她累极,只怕这人又要将她生吞活剥。被他搂得实在太紧,谢滢琅身子有些灼热,开始挪动,李扶渊偏要和她作对,手越发用力起来。
他就像一只饥寒交加的猛兽,好不容易觅到绵羊,岂能掩饰自己的掠夺欲?
两人就躺在床上拉扯着,谢滢琅渐渐停止了动作,因为再拒绝也没用。
直到傍晚,见她熟睡后,这才蹑手蹑脚地下榻穿回衣袍,他轻轻拍打门板,张福海会意过来,立即将金锁打开。就见皇上神情冰冷,吩咐道:“你们去查一下,娘娘是如何得知此事的?抓住那人,立即带来见朕。若敢逃,当即格杀,不必来回话。”
李扶渊离开飞镜台后,径直往承宇阁走去。承宇阁后方有一个庭院,专门用来练剑。从他踏出飞镜台的殿门开始,脸上的耐心与温柔悉数不见,被阴骘狠厉所取代。
方才在飞镜台还未尽兴,此刻身体涨得发疼。他不想囫囵召个嫔妃侍寝,云雨之乐,除了谢滢琅,和其他人做都是一种肮脏。
可那个不知好歹的女子,居然说不要他了,还拒绝他的触碰,这让他不仅难耐,还生气。
庭院中,张子忠正在来回踱步。怎么办,宁母的事被娘娘知道了,究竟是谁传出去的?一看见李扶渊,他立马迎了上去,“皇上——”
李扶渊未置一语,忽然拔下腰间长剑,走到梅树下,一剑又一剑地刺入树干,以此泄愤。片刻,梅花一朵朵地洒落,连树干都空出一个个窟窿,可他依旧无法舒缓心中的怒火,此刻,他就想将整个江山给焚了。
张子忠在旁看得干着急,于是上前劝道:“皇上息怒。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去拿酒来。”李扶渊顿住了动作,接过宫人递过来的酒盏,一饮而尽,然烈酒却将他胸膛的火气烧得更烫,此时此刻,他需要找人来发泄。
于是将剑架在张子忠的脖子上,眸光阴暗,“陪朕打一架。”
张子忠握紧长剑,看着脖子上的剑芒,顿时唉声叹气。为何只要贵妃不高兴,受苦都是他们这些下人。
——
这一夜,谢滢琅辗转难眠,原来宁伯母逝去已久,她却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插对翅膀,即刻飞到江南。
翌日清晨,她比寻常更早起身,思忖着提前给武太后请安,避过那些莺莺燕燕,还有李扶渊。
冬日的阳光比往常更晚出现,飞镜台外面还是一片漆黑。瓜子还坐在内室门外可瞌睡,一听到门板被拉开的声音,当即醒了过来。
瓜子睁开朦胧的睡眼,见天还没亮,娘娘已经自个儿穿戴整齐,忍不住问道:“娘娘,你这是?”
谢滢琅垂下眸子,声音无力,“本宫实在不想见皇上,也不想理会她人。若是能见到武太后,她如此厌恶本宫,兴许出宫可以找她帮忙。”
“什么?娘娘你真的要走啊?”瓜子惊愕。
谢滢琅点点头,待着瓜子穿过庭院,推开飞镜台的大门就往外走。
然还没走出几步,门口便站着几名高大魁梧的侍卫,谢滢琅屏息凝视,只见他们脸庞上的肌肤被朔风刮得通红,然双眸却炯炯有神。摆明了是在黑夜中站了一夜,却一刻也不敢怠慢。
见她出来,侍卫们恭敬又紧张,纷纷围在她跟前行礼。
谢滢琅点点头,若无其事地从他们身边饶过。结果刚跨出一步,侍卫们迅速截住她,不让她继续前进。
为首那人面带为难之色,“请娘娘恕罪。没有皇上许可,您不得离开飞镜台。”
谢滢琅一怔,“何意?你们想将本宫困在此处?”
“属下不敢,”那人毕恭毕敬,“只是皇上的命令,我等岂敢违背?皇上也说了,若娘娘想出行,可让我等禀报皇上,由他亲自陪您出行。”
这下她总算明白了,李扶渊就是怕她为了出宫玩些小心思,才索性将她困在此处的。
承宇阁
李扶渊下朝后,一直板着脸。在大殿上和赵世坤争论了半个时辰,除了张德裕还有高武等人,竟没有哪个朝臣敢站出来和赵世坤对峙。
看来此人不除,终有一日会凌驾在他的头上。
眼见皇上眉眼阴霾重重,张福海端来茶盏,嘿嘿笑道:“皇上,喝参茶。”说完,又闪到李扶渊身后,为他捶背。
李扶渊将他推开,将茶盏重重掷于桌案,“哼。赵世坤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不断安插自己的亲信进中书府,还有六部。便是朕不允,也总是找些不搭边的理由。长此以往,整个朝堂都会在他的掌控中。”
他的声音极大,震得宫外的人都能听见。
这时,一道悦耳而柔婉的声音传来,“参见皇上。”
抬眼望去,赵纤瑶一袭华服,莲步轻移,叫李扶渊一愣。她脸上挂着笑容,全然没有病态。
“你来了?”李扶渊声音淡了下来,摆摆手,示意张福海退下。“自打你母亲病逝,你就一直躲在舜华宫不肯见人。朕还打算,过些日子去探望你呢。”提起王氏,李扶渊心里总有些内疚。
赵纤瑶不以为意,看着李扶渊目光真挚,自打她喜欢上李扶渊之后,这个人便是他的天。无论他做了什么,她都不会记恨。
“叫皇上挂心了。臣妾是皇上的侍妾,岂能因自个儿悲痛,便忘了伺候皇上的本分。”
半晌,李扶渊复杂的情绪终化为一句,“纤瑶,你懂事得真叫人心疼。”
此话令赵纤瑶心中一喜,心疼?他在为她心疼?这就是她想要的。对于一个男子来说,真正的恐惧并非一把刀架在脖子上,而是女子的柔情与谦让,只要李扶渊已经开始懂得她的好,这已经足够了。
于是,她吸了吸鼻子,朝桌案前跨越一步,尝试性问道:“不,比起皇上的日理万机,臣妾这点痛算什么。皇上方才可是在为父亲的事烦心?”
李扶渊怔了怔,他怎么可能告诉她,和谢滢琅的纠葛?无论是哪个女人,在他眼中,都是外人。“是,也不全是。”
“臣妾这倒有个消息要告诉皇上。”
“哦?”
赵纤瑶环顾四周,在确认好四下无人后,这才轻声道来,“那日借母亲病逝,臣妾在家小住了几天。偶然见到爹爹每天都会约不同的大臣进书房议事,以前臣妾在家,爹爹便是有约,也不至于这么频繁。”
果不其然,李扶渊闻言惊愕,随之而来的便是滔天的怒火,“竟有此事?”
赵纤瑶心里暗笑,只要能为他带来价值,背叛自己的父亲又如何。于是不忘补上一刀,“臣妾认为,爹爹这么做,定是在盘算着什么,皇上一定要当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