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把最后一份签好字的文件推给林峰,抬手扯了扯领带,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疲惫:“后续的事就交给你了,我手机关静音,有事邮件联系,紧急情况找副总们轮值。”
林峰接住文件,挑眉打量他:“张总,你这是真要彻底‘消失’啊?云南雨林可不是度假山庄,条件据说挺艰苦。”
“要的就是艰苦。” 张伟抓起早已收拾好的登山包,拉链拉得飞快,“天天对着代码和报表,脑子都僵了。正好趁农业项目刚起步,没那么多紧急事,去山里透透气。” 他拍了拍背包,“就带了两套换洗衣物和基本补给,向导都联系好了,纯徒步,不搞任何商业行程。”
“真不带上助理?万一有突发情况……” 林峰还想劝劝。
“没万一。” 张伟摆摆手,转身就往门口走,“公司离了谁都能转,我也该给自己充充电了。”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落地昆明,转乘长途汽车,再换乘当地的小面包车,等张伟跟着向导阿傈抵达云南西部的雨林边缘时,已是第二天下午。阿傈是个沉默寡言的傈僳族汉子,皮肤黝黑,背着比人还高的背篓,里面装着帐篷、炊具和干粮。
“张老板,前面就是雨林了,手机没信号,进去后只能靠卫星电话应急。” 阿傈指了指前方郁郁葱葱的密林,语气平淡无波。
张伟点点头,戴上提前准备的遮阳帽和墨镜,踩着厚重的徒步鞋跟上:“走吧,按计划来,不用迁就我。”
雨林里的空气湿热得像裹了层保鲜膜,刚走没多久,张伟的 t 恤就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背上。参天古树枝繁叶茂,阳光艰难地穿透层层叠叠的叶片,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虫鸣鸟叫此起彼伏,偶尔还能听到不知名动物的嘶吼声,与城市里的车水马龙形成鲜明对比。
“阿傈,这树得有上千年了吧?” 张伟指着一棵需要四五人合抱的榕树,树干上爬满了藤蔓,根系盘根错节地扎进土壤里。
阿傈抬头看了一眼,脚步没停:“不清楚,祖辈传下来就有了。山里的树,只要没人砍,就能活很久。” 他忽然停下,伸手拦住张伟,“小心脚下,有蛇。”
张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条色彩斑斓的蛇正从落叶堆里缓缓爬过,吓得他下意识后退半步。阿傈却面不改色,捡起一根树枝轻轻一拨,蛇便钻进了草丛。“没毒,山里蛇多,跟着我走就没事。”
接下来的路程,张伟渐渐适应了雨林的节奏。阿傈话不多,但总能在关键时刻提醒他避开湿滑的苔藓、带刺的藤蔓,还会随手指出哪些植物能解渴,哪些菌类可以食用。张伟也不再刻意找话题,只是默默跟着前行,听着雨林里的自然声响,感受着久违的宁静。
傍晚时分,他们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扎营。阿傈熟练地搭建帐篷,生火做饭,张伟则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看着溪水潺潺流过,冲刷着圆润的鹅卵石。手机早就没了信号,他掏出来看了眼,几十条未读消息,大多是工作相关,他扫了一眼就放回口袋,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溪里,溅起一圈涟漪。
“张老板,吃饭了。” 阿傈端来一碗热面条,上面撒了点切碎的野生菌子和野菜。
张伟接过,尝了一口,鲜美的味道让他眼前一亮:“这菌子真鲜,比城里餐厅卖的还好吃。”
“山里的东西,没污染,自然鲜。” 阿傈坐在他对面,慢慢吃着面条,“你们城里来的人,是不是都喜欢来山里放松?”
“算是吧。” 张伟嚼着面条,语气轻松,“天天对着电脑和数据,脑子像生锈了一样。到这儿来,不用想项目,不用管报表,反而觉得踏实。” 他看向周围的密林,“有时候觉得,我们搞 AI,总想着让机器更聪明、更有效率,好像能征服世界。但到了这儿才发现,最复杂、最精妙的系统,早就存在了。”
阿傈没完全听懂,但还是点了点头:“山里有山里的规矩,顺应自然,才能活下去。”
第二天一早,两人继续深入雨林。沿途遇到了各种奇特的植物,有会发光的蘑菇,有叶片巨大的旅人蕉,还有缠绕在一起的绞杀榕。张伟好奇地拍照记录,阿傈则在一旁提醒他:“别碰那些颜色太鲜艳的植物,很多有毒。”
中午休息时,他们遇到了一个隐藏在林间的小村落,只有十几户人家,木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孩子们看到陌生人,好奇地围了过来,睁着清澈的大眼睛,怯生生地不敢说话。
张伟从背包里掏出提前准备的糖果,分给孩子们:“来,尝尝,甜的。”
孩子们接过糖果,小声说了句 “谢谢”,就跑到一边小心翼翼地剥开品尝。村里的老人闻讯赶来,热情地邀请他们到家里喝茶。木屋简陋但整洁,地上铺着手工编织的草席,墙角堆着晒干的玉米和药材。
“你们是来爬山的?” 老人端来粗陶茶杯,里面泡着不知名的野茶,香气四溢。
“是啊,想来山里看看。” 张伟喝了口茶,口感清甜,“大爷,你们平时靠什么生活啊?”
“种点玉米、土豆,采点草药去山下卖。” 老人笑着说,“山里的东西养活了我们一辈子,看看天就知道会不会下雨,看看叶子就知道哪有泉水,这些都是老辈人传下来的。”
张伟拿出手机,给老人和孩子们看 “灵瞳” 检测零件的视频。孩子们看不懂复杂的技术,却对屏幕上闪动的光点和机械臂很感兴趣,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老人看着视频,似懂非懂地说:“机器能当眼睛用?真神奇,我们以前都是靠眼睛和经验认草药、辨方向。”
离开村落时,孩子们依依不舍地送了他们很远,直到看不见木屋才转身回去。张伟回头望了望,心里忽然有些触动,这些朴素的智慧,都是人与自然相处千年沉淀下来的,远比代码和算法更贴近本质。
接下来的几天,张伟彻底沉浸在雨林的节奏里。每天跟着阿傈徒步、露营、生火做饭,晚上躺在帐篷里,听着虫鸣和溪流声,前所未有的放松。他没有刻意去想工作,偶尔想起 “灵瞳” 的农业项目,脑海里反而冒出一些新的思路 —— 或许可以借鉴山里的生态逻辑,让算法更贴合自然规律。
假期倒数第二天,张伟坐在营地边,看着夕阳给雨林镀上一层金边。他打开手机,只有微弱的信号,几十条未读消息和邮件跳了出来。林峰发了一条简短的消息:“张总,一切正常,放心看山看水。”
张伟笑了笑,没有回复,关掉网络,重新放回口袋。这次 “逃离” 没有带来具体的商业灵感或战略顿悟,但他感觉自己像被彻底清空又重启了一样。他忽然理解了肖亮想要创业做 AI 音乐的心情,人有时候确实需要跳脱现有的轨道,去接触更本质、更鲜活的东西,才能确认自己内心的方向。
最后一天清晨,张伟和阿傈收拾好营地,准备返程。走之前,他对着茂密的雨林深深鞠了一躬,像是在告别一位老友。
“阿傈,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张伟递过约定好的酬劳。
阿傈接过,简单点了点,放进背篓:“下次还想来,提前联系我。”
返程的路上,手机信号逐渐恢复,消息提示音此起彼伏。张伟没有急着回复,而是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嘴角带着轻松的笑容。他知道,回到公司后,又要投入紧张的工作中,但这次假期让他明白,适当的停顿不是浪费时间,而是为了更好地前行。
飞机降落在天海机场,张伟拉着登山包走出航站楼,深吸了一口熟悉的城市空气,拿出手机给林峰回了条消息:“我回来了,明天上午九点开会,汇报下近期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