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房间里漆黑一片。
两块新装的厚实绒布窗帘,将外界刺眼的阳光完全挡了下来。
窗帘的边缘严丝合缝地贴着墙壁,没有一丝光线能溜进室内。
整个卧室仿佛与世隔绝。
年侧躺着,两眼空洞无神地瞪着眼前无边的黑暗。任由陈楠在身后死死抱着她的尾巴酣睡,抽都抽不动。
“啧......”
她就像个挂件一样紧缠在自己背后,呼吸均匀而绵长,偶尔还拿脸蹭两下。
完全没有丝毫要苏醒的趋势。
年轻叹一声,她尝试着动了动身体,想把自己从禁锢中解脱出来。
但陈楠抱得太紧。
她一用力,陈楠在睡梦中就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抱得更紧。
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什么玩意,听不清,但语调里透着不满。
像是在抗议“抱枕”想逃跑。
年放弃了挣扎。
哪怕昨夜年真的作势要提着剑砍了她,陈楠也依旧无动于衷,打死不肯放手。
无奈之下,她只好选择慢慢适应。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陈楠睡着后,就会不自觉地寻找热源,如果身边有人,就会本能地贴上来。
她已经习惯了,或者被迫习惯了。
但是——
这个逼睡觉一点不老实,时不时用力抓挠两下,整得她浑身酥麻难耐的。
就在年琢磨着,要不要干脆点把她弄醒,自己好下地做饭去的时候——
一阵湿不拉几的感觉,突然从她尾部背侧传来。
先是温热的呼吸,然后是嘴唇的柔软触感,接着是......湿漉漉的。
“噫!什么玩意这是......?”
“*大炎粗口*口水沾上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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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陈楠杵在床头边上,睡眼惺忪地看着年那副满脸嫌弃的模样。
“大清早的,咋啦这是......”
“你还问? !”
年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后接着低头不停擦拭起尾巴。
她已经换了三张纸巾。
“至于嘛......我每晚睡前都有好好漱口的。”
陈楠用力伸了个懒腰,揉了下眼睛。
反正也被年整醒了,她倒也懒得再爬回被窝里贪恋那三五分钟睡眠。
索性从床头柜上摸索着拿起衣服,赤脚踩在木地板上,走到窗边。
窗帘被拉开的瞬间,早晨的阳光瞬间涌入。
卧室一下子亮堂起来。
窗外是尚蜀冬日的早晨,天空湛蓝清澈,积雪在阳光下不时泛着白光。
屋檐下挂着冰凌,偶尔有融化的雪水滴落,在窗台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阳光刺眼,陈楠眯起眼睛,适应了几秒。
“吱呀——”
这时候,房门口突然传来轻响,被人拽着门把手从外面推开一道缝。
“陈工?醒了吗?”铁砧的脑袋从门缝里探进来,朝屋里张望了一番。
“外面有人找你。”
“嗯?”
闻言,年和陈楠皆是一愣,下意识对视了一眼,满头问号。
这大清早的,谁能来呢?
客栈的住客?不太可能,她们在这附近没什么熟人。
罗德岛的同事?克洛丝她们昨晚刚来过,有事应该会提前联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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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
阳光洒满房间,尘埃在光柱中缓缓飘浮。
茶几上摆着铁砧刚沏好的茶,三只白瓷茶盏冒着袅袅热气,茶香弥漫。
陈楠暗自吞咽了口唾沫。
感觉喉咙有点干,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时不时抬下头,打量几眼茶几对面那位气质独特的“客人”。
年则双眼微眯,在陈楠身旁坐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胳膊上轻敲。
“......”
“先喝茶,几位。”
铁砧适时开口,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三人脸上来回游走,试图解读这怪异的氛围。
说罢,她便用眼神向陈楠示意,接着紧靠墙壁挪动,偷摸溜出了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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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内的气氛一时安静的微妙。
只见夕背靠沙发,坐在客厅里最舒适的位置。背脊挺直,姿态优雅。
靠窗,有阳光,还能看见窗外的街景。
她将茶盏举到唇边,轻抿了一口杯中温吞的茶水,然后微微点头。
似乎对茶的品质还算满意。
“喀。”
茶盏落回茶几时,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脆响。
这声响,终于切开了空气里的寂静。
“说说吧。”年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斜睨着她,语气听着貌似不算友善。
她将身子后仰了一些,左手搭上扶手,右手则端着茶盏,率先发问:
“你怎么摸到这儿的?”
话音落下,夕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首先端详起陈楠的表情。
陈楠则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别开视线,低头喝茶。
随后,她才重新转向年,语调平缓的几乎听不出多少情感变化:
“陈楠已经和我交换过联系方式了。”
“扯淡。”
年撇撇嘴,嗤笑一声,眼底那份抹审视意味顿时加深了不少。
于是她放下茶盏,身体前倾,双手撑在膝盖上,目光锐利地盯着夕:
“你俩连面都没见过,何来的‘交换联系方式’一说?”
年的语气很笃定。
“嗯?”
听闻此言,夕的眉梢不经意间上挑,那双赤红色眼眸中,也多了几分莫名的玩味之意。
她双手抱臂,同样身体后仰,又靠紧了些沙发。
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更加放松,甚至有些慵懒。
随后,她直视着年的眼睛,目光平静:
“你怎么确定,我们之间未曾见面?”
“陈楠从未向你提起过我,不代表她从未见过我。”
她顿了顿,补充道:
“或者说,你凭什么认为,陈楠会把她见过的每一个人、经历的每一件事,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你?”
闻言,年刚想说些什么,话却卡在了喉咙里,面色微怔。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夕说得有道理。
陈楠确实大多数事情都会跟她说,两人之间也确实很少有秘密。
但“大多数”不是“全部”,“很少有”,也不是“完全没有”。
就像陈楠在卡兹戴尔的一些经历,她也是后来才从别人口中,才拼凑出来的。
“我......”
年张了张嘴,想反驳,但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这时,夕竟嘴角上扬,眼底深处也增添了几分挑衅的意味,继续开口:
“换句话说——”
她的目光在年和陈楠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年脸上:
“你在陈楠心中的分量,真的足以得到她的完全信任?”
“未免有些自大。”
阳光依旧明媚,茶香依旧氤氲。
但空气里多了种无形的张力,像是绷紧的弓弦。
年沉默了一秒。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偷偷用余光瞥向身旁静坐的陈楠。
陈楠低着头,双手捧着茶盏,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见她微微颤抖的睫毛。
那一瞬间,年的内心涌上几分犹豫。
她突然不确定了。
但很快,她便用力摇了摇头,眼神也逐渐变得认真起来:
“险些被你带偏了。”
“这本来就不是啥值得隐瞒的事,更不是用来证明彼此‘信任’的唯一方式。”
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拉近和夕的距离:
“况且信任——”
年紧盯着夕那双略带玩味的眸子,一字一顿、语音清晰道:
“且不说我们久日同居,早已深刻了解对方,‘信任’已经无需用言语证明。”
“我俩天天盖一张被子,她穿多大码内衣我都清楚得很,还有啥事能瞒得住我?”
“姐这事儿是能随便往外说的吗......”
陈楠黑着脸嘀咕一句,稍微咳嗽两声,便装作不在意地挺了挺胸。
怎么着这点也不能落了旁人。
然而此言落下,夕面上的玩味却更甚几分。
她甚至干脆问道,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促狭:
“这就是你给她玩尾巴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