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阙刚要再往前走,忽然听见床榻方向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榻上的玄熠缓缓坐起身,墨色长发散在肩头,眼底不见半分睡意,反倒像淬了冰的寒星:”阁下深夜闯我寝殿,是想偷书,还是想偷命?”
渊阙指尖的梧桐叶「啪嗒」掉在地上,看着突然睁眼的人,倒没半分惊慌,反倒勾了勾唇角:“偷书嫌沉,偷命——”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玄熠藏在枕下的手,”我也没这个能力啊,皇叔~。”
小白蛇在他肩头吓得差点滚下去,在心里狂叫,【啊啊啊啊,主人你这是干嘛!!!】
【逗逗他】
小白((???|||))
“七殿下这突然到访,所谓何意?”玄熠靠坐在床榻上,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有那双微微眯起的眸子,像淬了冰的寒星,紧紧锁在来人身上。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被上暗绣的流云纹,心里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眼前的渊阙,一身玄色锦袍衬得身姿愈发挺拔,墨发松松绾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冲淡了几分皇家子弟的疏离。
看来这位七皇子,也不像他以为的那么简单。
那为何上一世……,就在玄熠沉浸在回忆与疑虑中时,渊阙已经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床榻边。他身上带着淡淡的冷梅香,随着俯身的动作,那气息骤然逼近
几乎是本能反应,玄熠原本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抬起,掌心那柄小巧锋利的匕首已稳稳抵在了渊阙的脖颈上。刀锋冰凉,贴着温热的皮肤,只需再用一分力,便能划开那层薄薄的皮肉。
空气瞬间凝固。
渊阙的身子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方才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还僵在唇角,却在下一刻被眼底骤然涌起的湿意冲得七零八落。
他睫毛剧烈地颤动着,像是被狂风拂过的蝶翼,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水雾,将所有的深沉都柔化了,只剩下一片脆弱的水光。
眼尾的红意顺着眼窝漫开,像上好的胭脂不小心晕染了,连带着鼻梁都泛起淡淡的粉色,衬得那张素来清冷的脸竟有了几分可怜的意味。
“皇叔……”他刚开口,声音就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尾音微微发颤,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话音未落,一滴晶莹的泪珠便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的弧度缓缓而下。
那泪珠滚过他紧绷的下颌线时,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坠落在玄熠握着匕首的手背上。
冰凉的触感惊得玄熠指尖一颤,握着匕首的力道不由松了半分。
渊阙却像是没察觉那柄仍抵在颈间的利刃,只是红着眼眶,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委屈:“我并无恶意……皇叔。”
他微微仰头,那双湿润的眼睛直直望着玄熠,里面翻涌着恐惧、无助,还有一丝深藏的、几乎要被绝望淹没的希冀,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藏在渊阙宽大衣袖里的小白,此刻却猛地抬起头,一双黑曜石般的竖瞳瞪得溜圆,几乎要撑满整个眼眶。
方才还安稳贴着主人手腕的小身子,此刻因为震惊而微微绷紧,细小的信子飞快地吐了吐,带着满心的困惑。他用鼻尖轻轻蹭着渊阙的衣袖内侧,细弱的意念里满是惊疑:【主人,你……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前一刻还沉稳算计,下一秒就眼眶泛红、声音哽咽,那股子委屈又无助的劲儿,连藏在袖子里的他都快信了。小白的尾巴尖无意识地卷了卷,心里头的惊叹快压不住了——
这情绪转换得比翻书还快,这眼泪说来就来的本事……(°o°) 主人这演技,怕是影帝来了都要自愧不如吧?
玄熠只觉心头猛地一跳,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了似的,呼吸都滞了半拍。
他垂眸望去,那把方才还抵着渊阙颈侧的匕首刃口,不知何时已划破了一层薄皮,殷红的血珠正顺着光洁的肌肤缓缓渗出,像极了雪地里绽开的一点红梅。
他指尖微颤,握着匕首的力道骤然松了几分,他的心为什么会痛。
渊阙的目光落在玄熠微松的手腕上,又缓缓抬眼,撞进对方沉凝的眸子里。
他瞧着玄熠那副极力维持镇定,却掩不住指尖微颤的模样,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得意。
【小白是说玄熠是不是也对我感兴趣。】
【我觉得应该是吧】毕竟在神界时主神对主人可谓是百依百顺的。
下一刻,渊阙那抹笑意便化作了恰到好处的委屈。他微微垂着眼帘,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连声音都放软了几分,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软糯:“皇叔,你可知我为了见你这一面,费了多大功夫?”
他刻意顿了顿,抬眼时,眸中已蒙上了一层水光,语气里满是恳切:“宫墙深似海,我在里头待得快喘不过气了。只要皇叔肯帮我出宫,往后我这条命,便是皇叔的——无论皇叔要我做什么,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心甘情愿。”
说罢,他甚至微微往前倾了倾身,故意让颈侧那道细小的伤口更显眼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求皇叔成全。”
那副模样,活脱脱像只被圈禁久了,渴望挣脱樊笼的小兽,满眼都是对眼前人的依赖,任谁瞧了,都难生抗拒之心。
玄熠握着匕首的手已完全收了回来。他抬眼看向渊阙,眉峰微挑,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
“据我所知,”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说得不疾不徐,目光落在渊阙那副刻意装出的委屈模样上,像是在审视什么有趣的物件,“七殿下今年已是弱冠之年,按我朝规制,是可以就藩出宫了。”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对方颈侧那点刺目的红,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几分嘲弄:“皇家玉牒上明明白白记着生辰,吏部上个月还递了就藩的折子上来——既有规制可循,殿下又何必绕这么大圈子,来求我这个闲人帮忙?”
话音落时,他往后靠了靠,背轻轻靠在床头,姿态闲适,眼神却锐利如鹰,仿佛要看穿对方那层故作可怜的伪装:“莫非……殿下有什么不能按规矩来的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