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颜的目光落在慕思瑶发白的脸上，声音沉了几分。
“思瑶，你看着我。”她往前挪了半步，挡住慕思瑶往后缩的路，“知行到底在哪？这屋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慕思瑶的眼泪掉得更凶，攥着睡衣衣角的手越收越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我……我真不知道……”她的声音发颤，眼神飘向客厅深处，“他……他刚才还在的，听到你敲门，就……就躲进里屋了。”
“躲起来？”慕清颜皱紧眉，“他为什么躲我？”
“我不知道……”慕思瑶摇着头，眼泪砸在睡衣下摆，晕开一小片湿痕，“他只说……不让我开门，不让我跟你说话……”
慕清颜没再追问，目光扫过客厅。屋里的光线很暗，只有玄关的小灯亮着，勉强照亮半片沙发。沙发上搭着一件灰色卫衣，袖口绣着的字母已经磨得模糊——是陆知行常穿的那件。
“我进去看看。”她抬步要往里走。
“别！”慕思瑶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平时，“清颜姐，你别进去！他……他会生气的！”
慕清颜挣开她的手，指尖传来被抓过的痛感。
“他生气？”她看着慕思瑶惊慌的脸，语气里带了点冷意，“现在是他可能跟勒索案有关，我是警察，我有义务查清真相。如果他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躲？”
慕思瑶被问得说不出话，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慕清颜一步步走向里屋。
里屋的门虚掩着，留了一条缝。慕清颜伸手推开门，指尖刚碰到门板，就顿住了。
屋里没开灯，只有窗帘缝隙透进来的一点月光，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而墙上——整面墙，从天花板到地板，都贴满了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她。
慕清颜的呼吸猛地一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伸手摸到墙上的开关，“啪”的一声，灯亮了。
刺眼的白光下，照片的细节清晰地撞进她眼里。
最上面一张，是她小学毕业时的合影，她站在第一排中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照片被剪过，只留下她一个人，边缘剪得有些毛糙。
旁边一张，是她初中时参加运动会的照片，穿着红色运动服，冲过终点线时头发飘起来。照片下面用马克笔写着一行小字：“清颜姐跑起来的时候，像风。”
还有她高中时的校服照，大学毕业时的学士服照，甚至她进警队后，第一次穿警服授衔的照片——那张照片，她记得只在单位公示栏贴过三天，后来就撤下来了。
书桌上更乱，摊着几本笔记本，翻开的一页上，密密麻麻写着她的名字，旁边还画着小小的爱心。桌角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她去年生日时拍的照片，当时她在蛋糕店买蛋糕，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偷拍。
“你……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慕清颜的声音发颤，她拿起桌上的相框，指尖碰到玻璃，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身后传来脚步声，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慕清颜回头，看到陆知行站在门口，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
“知行。”她叫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这些照片，都是你弄的？”
陆知行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框，指甲盖泛着白。
“小学毕业那张，你怎么拿到的？”慕清颜追问，她记得那张合影，当时只给了同班同学，陆知行比她小两届，根本不在一个班。
“我……我跟你同班的那个邻居姐姐要的。”陆知行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叫，“我说……我是你弟弟，想留个纪念。”
“那警队授衔的照片呢？”慕清颜的心跳越来越快，“我记得公示栏的照片，只有三天就撤了。”
“我……我每天放学，都绕去你们单位门口，看那张照片。”陆知行慢慢抬起头，眼底布满红血丝，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亮，“后来照片撤了，我就……我就找了你们单位的清洁工，把照片要了回来。”
慕清颜愣住了。她从没想过，这个从小跟在她身后，总是沉默寡言的“弟弟”，会用这种方式，偷偷关注她这么多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声音有点哑，“我们是邻居，是……是像兄妹一样的关系，你为什么要偷偷拍我、收集我的照片？”
陆知行突然往前走了两步，离她很近。他身上的气息，混着淡淡的墨水味和灰尘味，让慕清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兄妹？”陆知行低声重复，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清颜姐，你从来都只把我当弟弟，可我不是这么想的。”
他伸手，像是想碰她的胳膊，又在半空中停住，慢慢缩了回去。
“我第一次见你，是你搬来的那天，你帮我捡了掉在地上的漫画书。”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回忆什么珍贵的片段，“从那时候起，我就想看着你。我想知道你每天吃什么，做什么，想知道你有没有不开心。”
“可是你太忙了，你上了高中就很少回家，上了大学更忙，后来当了警察，更是连见一面都难。”他的眼神暗了下去，“我只能用照片，只能这样看着你，这样我才觉得，你离我很近。”
慕清颜的心里一阵发寒。她终于明白，陆知行对她的感情，根本不是什么兄妹之情，而是一种藏了多年的、近乎病态的爱慕。
“你知不知道这很不正常？”她握紧了手里的相框，指节泛白，“你这样做，已经打扰到我的生活了！”
陆知行的肩膀抖了一下，像是被她的话刺到了。他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我没有想打扰你……我只是……只是太想靠近你了……”
就在这时，客厅里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响。
慕清颜和陆知行同时回头，看到慕思瑶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攥着一张从墙上撕下来的照片——是她高中时的运动会照片。照片的边缘被撕得乱七八糟，慕思瑶的脸上满是泪水和嫉妒，眼睛通红。
“哥哥！”慕思瑶尖叫着，把手里的照片狠狠摔在地上，用脚使劲踩着，“你为什么只看着她！你看看我啊！”
她冲过来，一把抓住墙上的照片，用力往下撕。一张张照片从墙上掉下来，有的被撕成两半，有的被揉成一团。
“我天天陪着你，我帮你收拾房间，我帮你买早餐，你为什么看不到我！”慕思瑶哭着，声音嘶哑，“你眼里只有她，只有慕清颜！我才是那个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啊！”
陆知行猛地冲过去，想拉住她的手：“思瑶！别撕！你别撕！”
慕思瑶却用力甩开他，哭得更凶：“我就撕！我要把这些东西都撕了！凭什么她就能占着你的心思！凭什么！”
慕清颜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心里一片冰凉。她看着陆知行慌乱地去捡地上的照片，看着慕思瑶歇斯底里地撕着墙上的痕迹，突然觉得，这栋看似平静的居民楼里，藏着太多她不知道的扭曲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