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厅外的走廊窄窄的，廊下挂着两盏昏黄的烛灯，风一吹，火苗就晃悠，把几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晁盖攥着王伦的胳膊，指节都有点发白，语气里满是诚恳，生怕王伦一口回绝。
“王寨主，您可得再想想。”晁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却字字清晰，“公明兄不是旁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去年黄泥岗的事，要是没有他传信，我早被官府抓了，哪还能站在这儿跟您说话？”
王伦皱着眉，想把胳膊从晁盖手里抽出来，可晁盖攥得紧，他挣了两下没挣开，只能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我知道他帮过你，可梁山就这么点家底，多了人，粮不够吃，地盘也不够分，到时候乱起来，谁负责？”
“我负责！”晁盖立刻接话，眼神亮了亮，“公明兄带了清风山的弟兄来，还有五百两银子、几十石粮，这些粮够梁山吃三个月了，哪会不够？再说，他带来的人都是敢打敢拼的亡命徒，往后官府来剿，他们还能帮着守山，这不是划算的事吗？”
王伦刚要反驳，旁边的吴用突然凑了过来，手里还摇着折扇，脸上堆着笑，话却说到了王伦心坎里。
“王寨主，您别急着拒啊。”吴用把折扇收起来，指着聚义厅的方向，声音放得更软，“您看，宋押司带来的人里，有会骑马的吕方、郭盛，还有清风山的燕顺，都是有本事的。往后梁山要壮大，缺的就是这样的人，要是把他们拒了，传出去，江湖上的好汉谁还敢来投奔？”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关键的：“再说，您要是不让宋押司留下，晁天王说了，他也得跟着走。您想啊，晁天王走了，他手里的那些人脉、那些路子，可就都没了，梁山的粮只会更缺，不会更多。”
王伦的脸色变了变，眼神飘向地面，手指不自觉地搓着衣角。
他不是没算过这笔账，可心里就是别扭——宋江一来就带着这么多人，气场还强，他怕往后自己的寨主位置坐不稳，更怕林冲跟宋江联手，到时候自己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可晁盖的话也戳中了他的软肋，要是晁盖真走了，梁山没了晁盖这股势力，光靠杜迁、宋万那几个人，别说壮大，能不能守住现有的地盘都难说。
王伦站在那儿，半天没说话，廊下的烛火晃得他眼睛发花，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不能留，留了是祸”，一个说“得留，不留更麻烦”。
晁盖和吴用也没催，就站在旁边等，偶尔能听到聚义厅里传来零星的说话声，是宋江在跟燕顺他们交代什么，声音不大，却透着股稳劲。
过了好一会儿，王伦终于叹了口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肩膀，对着晁盖摆了摆手：“好……让他们留下。”
晁盖刚要高兴，就见王伦立刻补充，语气硬邦邦的：“但有条件！他们只能住后山的破寨，前山的地方别踏进来，粮草也自己解决，别指望梁山接济！”
“只要能留下，条件都好说！”晁盖立马应下来，脸上的愁云一下子散了，拉着王伦的手就往聚义厅走，“我这就去跟公明兄说，让他放心！”
王伦被他拉着，脚步都有点踉跄，嘴里还嘟囔着：“别让他们在前山捣乱，不然我可不留情面！”
吴用跟在后面，看着王伦的背影，嘴角偷偷勾了勾——他知道，王伦这是服软了，往后只要宋江他们在梁山站稳脚跟，王伦的那点小心思，根本不算什么。
进了聚义厅，宋江正坐在桌边，手里端着杯冷茶，燕顺、吕方他们站在旁边，脸上都带着点焦急，显然是在等结果。
见晁盖和王伦进来，宋江放下茶杯，眼神平静地看过去。
晁盖快步走到宋江面前，笑着道：“公明兄，成了！王寨主同意让咱们留下了！”
宋江点了点头，没立刻问条件，倒是王伦先开口，对着宋江冷冷道：“宋押司，留下可以，但得住后山的破寨，粮草自己管，别来前山添麻烦，你要是同意，就留下；不同意，现在就走。”
燕顺刚要开口反驳，就被宋江用眼神制止了。
宋江站起身，对着王伦拱了拱手，语气平静：“多谢王寨主通融，住后山、自己解决粮草，我都同意。”
王伦没想到他这么痛快，愣了一下，又哼了一声：“最好如此，别到时候哭着喊着要前山的粮。”
说完，他没再多待，转身就往外走，杜迁、宋万赶紧跟了上去，聚义厅里的气氛一下子松快下来。
晁盖拍着宋江的肩膀，笑着道：“公明兄，委屈你了，后山虽破，我让人找些稻草铺铺，再弄些木板挡挡风，总能住人。”
宋江笑了笑，摇了摇头：“不委屈，能留下就好。”
他心里清楚，王伦这是故意刁难，后山破寨肯定不是一般的差，但眼下不是跟王伦硬刚的时候，先住下来，往后有的是机会扭转局面。
吴用凑过来，小声道：“公明兄放心，粮草的事，我让人跟清风山那边再调些过来，先应付一阵子，往后咱们再想办法。”
宋江点了点头，看向燕顺他们：“兄弟们，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去后山。”
燕顺、吕方等人应了声，虽然心里对住后山有不满，可看宋江都没说什么，也没再多抱怨，开始收拾带来的包裹。
晁盖看着他们的样子，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对着宋江道：“我让人去后山看看，先把破寨里的杂草清一清，再烧点热水，让兄弟们能暖和点。”
“多谢晁天王。”宋江道了声谢，心里却在琢磨——后山的破寨条件差是肯定的，得赶紧想办法改善，不然兄弟们住得不舒服，人心容易散。
更重要的是，王伦这次勉强同意留下，心里肯定不服气，往后指不定会搞什么小动作，比如断他们的水源，或者在前山说他们的坏话，这些都得提前防备。
正想着，就见晁盖已经拉着吴用往外走，说是去安排人收拾后山，聚义厅里只剩下宋江和他带来的弟兄。
燕顺走到宋江身边，小声道：“押司，王伦这明显是刁难咱们，后山破寨哪能住人？要不咱们跟他再说说？”
宋江摇了摇头：“不用，先住下再说。他越刁难，咱们越要好好干，让梁山的人看看，咱们不是来吃闲饭的，是来帮梁山壮大的。”
吕方也凑过来：“押司说得对！咱们有手有脚，还怕住不好、找不到粮？往后咱们自己开垦荒地种粮，再去附近的山头找点野味，肯定饿不着！”
宋江看着兄弟们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人心齐，再差的条件也能克服。
可他心里也清楚，王伦不会就这么算了，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
比如后山的水源会不会被王伦的人断了？前山的人会不会故意找他们的麻烦？还有，晁盖虽然帮着他们，可要是王伦跟晁盖闹僵，晁盖会不会还站在他们这边？
这些念头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又被他压了下去。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后山的住处收拾好，让兄弟们安顿下来，再慢慢观察王伦的动静。
他对着众人道：“别愣着了，把东西都搬上推车，咱们去后山。”
众人应了声，开始七手八脚地搬东西，聚义厅里顿时热闹起来，脚步声、说话声混在一起，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宋江跟在后面，走到聚义厅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前山的方向——王伦的卧房就在前山的院子里，此刻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不知道王伦正在里面打什么主意。
他攥了攥拳头，心里暗道：王伦，你等着，往后的梁山，不会再由着你说了算。
只是不知道，后山的破寨到底破到什么程度？他们今晚能不能顺利安顿下来？王伦会不会在他们去后山的路上，就搞些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