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破寨比想象中还要破败。
屋顶的瓦片缺了大半，风一吹就“呜呜”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尘；几间土坯房的门窗早就烂了，有的连门框都歪在一边，露出里面黑黢黢的角落；空场中央长满半人高的杂草，踩上去能没过脚踝，还藏着不少碎石子。
燕顺放下手里的包袱，忍不住踢了踢脚下的石头：“这地方哪能住人？夜里下雨，不得把人淋成落汤鸡？”
吕方也跟着皱眉：“押司，要不咱们再跟王伦商量商量？哪怕换个不漏雨的地方也行啊。”
宋江没急着回应，走到一间土坯房里，伸手摸了摸墙壁——土坯松动，一摸就掉渣，他转过身对着众人道：“破是破了点，但咱们动手收拾收拾，总能住。”
他指着空场：“燕顺，你带五个人清杂草，再找些木板把门窗钉上；吕方、郭盛，你们去附近砍些树枝，铺在屋顶挡雨；张猛、李二，你们俩留下，咱们先把规矩定了。”
众人见宋江都没抱怨，也没再多说，各自领了活计忙起来。砍树声、钉木板声、拔草声混在一起，原本冷清的破寨很快有了生气，连风都似的柔和了些。
等空场的杂草清出一片空地，宋江让人把所有喽啰都叫过来，排成三列，张猛和李二手里各拎着一根粗木棍，站在队伍最前面，腰杆挺得笔直。
宋江走到队伍前，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不高，却能让每个人都听清：“我知道你们以前当山贼，没人管着，抢了东西自己分，想睡多久睡多久。”
“但现在不一样了，咱们来梁山不是为了混日子，是要干大事。干大事就得有规矩，没规矩的队伍，打不了仗，也守不住地盘，迟早得散。”
有个喽啰小声嘀咕：“规矩再严，没饭吃也白搭。”
张猛立马瞪过去：“嘀咕啥？宋押司说话，认真听！”
那喽啰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出声。
宋江没在意，继续道：“第一条，每天早上辰时，都得来空场练武艺。张猛教扎马步、练刀法，李二教拳脚，谁迟到、偷懒，就罚他晚上守夜，不许睡觉；第二条，晚上查岗，王三负责安排人手，每两个时辰查一次，要是让人摸进山寨没发现，查岗的人杖责二十；第三条，不许私藏财物，咱们所有银子、粮食都归李四管账，每月按人头分，谁私藏，不仅要交出来，还要杖责三十。”
喽啰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觉得规矩严，有的却松了口气——以前当山贼，经常因为分赃打架，现在按规矩来，倒也公平。
有个喽啰鼓起勇气问：“宋押司，要是练武艺练不好，也会受罚吗？”
宋江笑了笑：“练不好没关系，只要肯学，张猛和李二会教到你们会为止。但要是故意不学，那就是态度问题，该罚还得罚。”
他对着李四点头，李四立刻从包袱里拿出早就包好的银子，挨个分给喽啰——每个喽啰手里都多了一块一两重的银子，沉甸甸的，在阳光下闪着光。
“这是第一个月的月钱。”宋江的声音又响起来，“好好干，往后咱们打了胜仗，月钱还会涨，要是立了功，还能升官，管更多人。”
喽啰们瞬间炸了锅，之前的不满全没了，一个个举着银子欢呼：“谢谢宋押司！我们肯定守规矩！”
“我一定好好练武艺，争取立大功！”
宋江压了压手，等众人安静下来：“燕顺、吕方，你们俩管着自己带来的人，要是你们的人违反规矩，你们也得受罚，明白吗？”
燕顺和吕方赶紧上前一步，齐声应道：“是！宋押司！我们肯定管好自己人！”
张猛也跟着道：“押司放心，我保证把兄弟们教好，往后个个都能打！”
正说着，李二突然指了指前山的方向：“押司，你看那边，好像有人在看咱们。”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山的山坡上有个黑影，见他们看过来，赶紧缩了回去，看穿着像是前山的喽啰。
宋江心里清楚，这是王伦派来的人，想看看他们在后山闹笑话，没成想他们不仅没闹，还立了规矩、分了银子。
他没点破，只是道：“别管他们，咱们干咱们的。只要咱们自己立得住，别人爱怎么看怎么看。”
刚说完，就见空场入口处走来两个人，一个穿着青布长衫，一个摇着折扇，正是晁盖和吴用。
晁盖老远就笑着挥手：“公明兄！你们这收拾得真快，我还担心你们今晚没地方住呢！”
吴用也跟着道：“刚从王伦那儿过来，他问起你们的情况，我跟他说你们在后山挺好，他脸色可不太好看。”
宋江刚要上前迎接，就见前山的黑影又探了出来，这次看得更清楚——是杜迁的手下，手里还拿着个小本子，像是在记什么。
他心里琢磨着，王伦这肯定是坐不住了，往后指不定还会派更多人来盯着。
晁盖已经走到跟前，拉着他的胳膊：“我带了两石粮、两坛酒，晚上咱们喝两杯，好好聊聊往后的打算。”
宋江笑着应下来，目光却又瞟向前山——那黑影还没走，正盯着这边的动静。
他刚要跟晁盖说这事，就见李四跑过来：“押司，账我理好了，咱们带来的粮够吃一个月，银子还剩三百多两，要是省着点用，够撑到下次分赃。”
宋江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就见吴用突然凑过来，小声道：“公明兄，王伦刚才还说，要是你们在后山搞出动静，就让你们搬出去。”
宋江的眼神沉了沉，刚要开口，就见前山的黑影转身往山下跑，显然是要回去给王伦报信。
他看着黑影的背影，又看了眼身边的晁盖和吴用，心里犯起了嘀咕——王伦要是一直这么盯着，往后后山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要不要现在就跟晁盖提提，让他劝劝王伦？
还有吴用，他刚从王伦那儿过来，肯定还知道些别的事，不知道该不该问？
晁盖见他没说话，拍了拍他的肩：“公明兄，别想了，先去看看收拾好的屋子，晚上咱们好好喝一杯。”
宋江回过神，跟着晁盖往土坯房走，心里却还在琢磨——今晚跟晁盖喝酒的时候，得想办法探探口风，看看王伦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他没注意，身后的空场里，张猛已经开始教喽啰们扎马步，有个喽啰没站稳，差点摔倒，张猛赶紧扶住他，耐心地纠正姿势，而前山的聚义厅里，王伦正等着手下回去报信，手里的扇子转得飞快，显然是急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