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的铁皮在头顶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像是被什么重量缓慢压弯。林小满屏住呼吸，手指贴着管壁向前探去，指尖触到一处冰凉的网格——铜丝交错成网，细密得能卡住一根发丝。
“有东西。”她低声道，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
周予安靠在她身后，一手紧捂袖中玉佩。那东西还在发烫，红光从布料缝隙里渗出来，像一道烧灼的裂口。他闭了会儿眼，灵觉扫过前方，摇头：“没符文，但空气不对劲，像是……被吸走了点什么。”
林小满取出一枚旧铜钱，轻轻弹出。铜钱撞上远处拐角，发出清脆一响。几秒后，前方网格微微颤动，一丝极淡的蓝光从缝隙中闪了一下，随即熄灭。
“是活阵。”她收回手，“靠声音和震动触发警报。我们得爬过去，不能碰它。”
两人放慢动作，一寸寸挪动身体。林小满先将双腿穿过网格下方，再伸手托住周予安的肩膀，助他下滑。玉佩擦过铁皮，发出轻微摩擦声，周予安立刻僵住，直到那股热流缓缓平复。
母亲魂魄浮在他们身后，身影比之前清晰许多。她的目光一直盯着前方通道尽头，仿佛能穿透黑暗看见什么。当林小满回头时，她抬手指了指右前方，嘴唇微动，却没有出声。
“你能感觉到？”林小满问。
母亲魂魄点头，指尖轻抚胸口位置，那里隐约泛着一层极淡的银光，与玉佩原本的颜色相似，却更沉、更稳。
“跟着你走。”林小满做了个手势，“你在前面带路。”
三人继续前行，脚步轻如落叶。管道尽头是一处锈蚀的通风口盖板，螺丝早已松脱。林小满伸手一推，盖板滑落，露出下方一条狭窄走廊。
走廊两侧是封闭的铁门，编号刻在门框上方，斑驳难辨。最里面那扇门上写着“三-东-7”，门缝下透不出光，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风从底下钻出。
“就是这儿。”周予安低声说。
林小满从袖中抽出那本残破古籍，翻到一页画着残缺符纹的纸页。她用红蜡笔在掌心临摹，一边默念咒语。符形刚成，掌心微微刺痛，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只能撑三十秒。”她抬头看向母亲魂魄，“接下来靠你。”
母亲魂魄上前一步，将手掌贴在门侧一块不起眼的金属片上。那片区域泛起幽蓝微光，光芒顺着她的指尖蔓延至整块面板。几秒钟后，锁芯“咔”地一声轻响，门向内滑开一道缝隙。
林小满迅速推门而入，三人闪身进去，重新合上门。
房间不大，四面都是铁架，堆满泛黄卷宗和密封档案袋。空气中弥漫着纸张腐朽的气息，夹杂一丝难以察觉的药味——像是消毒水混着铁锈，又有点像雨天晾不干的棉布。
林小满打开随身小灯，光线调到最暗。她逐排翻找，手指划过一本本文件封面。直到最深处一个抽屉，她停下。
抽屉上了双锁，外层机械，内层贴着一张灰白色符纸，边缘已经发黑剥落。她用指甲轻轻掀开符纸一角，下面是一枚微型感应器，正缓慢闪烁红光。
“魂印识别。”周予安皱眉，“必须匹配特定频率才能打开。”
母亲魂魄再次上前，将手覆在感应器上。红光跳动两下，忽然转为绿色。锁扣弹开。
林小满拉开抽屉，里面只有一份文件夹，封面上印着几个字：“唤醒阵·候选名录”。
她翻开第一页，瞳孔骤然收缩。
名单很长，每一行都标注着编号、姓名、注射日期、灵魂剥离度、状态。大部分名字后面写着“失效”或“清除”，少数标记为“休眠”。
而在第十九行，一个名字清晰浮现——
陈明远。
母亲魂魄猛地扑上来，手指颤抖着抚过那个名字。她的嘴唇剧烈抖动，泪水无声滑落，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化作点点荧光，像是夜露蒸发。
“是他……真的是他……”她的声音沙哑而破碎，却是第一次完整说出一句话，“他还活着，他们没杀他……只是把他藏起来了。”
林小满快速翻到备注栏：
编号x-09，‘引魂素’注入成功，灵魂剥离度78%，存活观察期三年，现转入休眠库封存。最后一次唤醒测试：农历八月初七，子时三刻，反应微弱，判定为半休眠状态。
她心头一震。
今天，正是农历八月初七。
她立刻从包里取出笔记本，开始抄录信息。除了这份名单，她又在旁边找到一份技术文档，标题是《引魂素药理报告》。翻了几页，里面提到这种物质能提前激活儿童灵魂的感知通道，使其在濒死状态下仍能接收亲人的执念信号，成为“活体引魂媒介”。
“所以那些孩子不是偶然失踪。”她低声说，“他们是被选中的。只要亲人执念够强，就能把他们的灵魂从休眠状态拉回来，供这些人利用。”
周予安站在角落，玉佩贴在胸口，脸色越来越白。他忽然开口：“我是不是……也被注射过？”
林小满抬头看他。
“我不是车祸死的。”他说，“我记得那天，有人给我喝了杯果汁。味道很甜，但喝完之后，脑子像被人挖空了一样。等我再醒来，已经在医院，心跳停了。”
母亲魂魄转头看向他，眼神复杂。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在他手腕内侧轻轻一点。那一处皮肤下，浮现出一道极细的蓝色印记，像血管，却又不像血流。
“你也中过招。”林小满合上文件，“你是逃出来的，或者……没被当成失败品处理掉。”
她正要继续翻找，周予安突然抬手示意安静。
门外，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不是巡哨那种规律的步伐，而是缓慢、拖沓，像是有人故意放轻速度靠近。每一步落下，地板都有极其轻微的震动。
林小满立刻熄灯，三人退到门后死角。她将文件塞进背包，只留下笔记本握在手中。
脚步声停在门口。
几秒寂静。
然后，门把手缓缓转动。
林小满屏住呼吸，右手已摸向腰间符袋。周予安护住母亲魂魄，玉佩再次发热，红光透过布料映在他脸上。
门开了条缝。
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了进来，搭在门框上。那人没有进来，也没有出声，只是停在那里，仿佛在嗅空气里的气味。
林小满缓缓抽出一张隐息符，准备贴地滑出干扰。
就在这时，母亲魂魄忽然抬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她摇了摇头。
然后，她指向自己胸口，又指向门外，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林小满看懂了。
——他知道我是谁。他是在找我。
门外的人依旧不动。
林小满慢慢松开符纸，改从背包里取出相机，对着文件最后一页快速拍下一张照。闪光灯被她提前拆掉了，按下快门时没有任何光亮。
门外的手终于收回。
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林小满靠在墙上，缓缓吐出一口气。她低头看向手中的笔记本，上面写着一行新记下的代号：
休眠库 —— b区-12，地下三层，磁屏蔽舱。
周予安低声问：“现在怎么办？”
林小满望向母亲魂魄。她的眼神不再迷茫，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光。
“去找人。”她说，“趁他们还没启动唤醒阵。”
她刚要起身，周予安忽然按住她的肩。
“等等。”他的声音变了，“你听。”
天花板上传来一阵极轻的刮擦声。
像是指甲在缓慢划过铁皮。
林小满抬头，正对上方通风口格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