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危机暂缓的刹那,冰壁下方,那个献祭法阵中央,那块被刘美婷金光照耀、布满裂痕、光芒黯淡的巨大蛇鳞,在濒临彻底破碎的前一瞬,异变再生!
它没有爆炸,没有巨响。它只是猛地向内一缩,仿佛将所有的怨毒、诅咒和残余的邪异能量压缩到了极致!然后,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装满墨汁的脓包,无声无息地炸开了!
没有冲击波,没有碎片。只有一股粘稠、冰冷、沉重如液态沥青的浓墨黑雾,瞬间以爆炸点为中心,疯狂地弥漫开来!这黑雾扩散的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就将整个谷道拐角、连同那三尊痛苦冰雕和正在净化它们的刘美婷金光,彻底吞噬!
视野被剥夺!绝对的黑暗降临!这黑雾不仅隔绝一切光线,更蕴含着相柳被封印万载积累的、最精纯的怨毒煞气!它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疯狂地侵蚀、污染着范围内的所有能量和生灵!李添一刚刚撑开的天眼金光护罩,一接触到这浓稠黑雾,立刻发出剧烈的“滋滋”腐蚀声,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收缩,被压缩到仅仅能勉强覆盖他自身和紧挨着他的刘美婷、镇河身周一尺的范围!护罩之外,是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粘稠黑暗和深入骨髓的阴寒!神识探出如同泥牛入海,瞬间就被那怨煞黑雾吞噬、污染,反馈回针刺般的剧痛!连听觉都被扭曲、屏蔽,耳边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心跳和血液奔流的轰鸣。
“屏住呼吸!封闭毛孔!这是相柳本源怨煞所化的‘九幽噬魂瘴’!沾上一丝,魂魄立遭侵蚀!” 小张惊骇欲绝的声音在浓稠得化不开的黑雾中传来,显得异常微弱和遥远,充满了绝望,“它在吞噬灵力和生机!我的护身法器…撑不了多久了!”
“美婷!镇河!你们怎么样?!” 李添一心中大急,如同被投入滚油!他能感觉到身旁妻子身上传来的金光在浓稠黑雾的疯狂侵蚀下剧烈波动、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怀中的孩子更是传来惊恐的抽泣声。他疯狂地催动天眼之力,试图将护罩再撑大一分,金光却如同陷入无底泥潭,每扩张一寸都艰难万分,消耗呈几何级数增长!护罩之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仿佛有无数冰冷滑腻的蛇形触手在蠕动、试探,想要突破这最后的防御。更恐怖的是,隐约间,似乎有无数充满恶毒和饥渴的嘶嘶低语,如同跗骨之蛆,直接钻入脑海,试图瓦解他的意志!
“妈妈…黑…好多蛇…冷…” 镇河带着哭腔的、极度恐惧的细小声音,如同冰冷的针,狠狠扎在李添一和刘美婷的心上。
就在这绝望的黑暗即将吞噬一切,连小张那边微弱的符箓灵光都快要彻底熄灭,虢族巫祝那压抑着得意与残忍的冷笑声仿佛从四面八方、浓雾深处幽幽传来时——
李镇河眉心的那道锁链金纹,毫无征兆地、前所未有地、如同超新星爆发般亮了起来!
这一次,金光不再是温润的守护之光!它炽烈、霸道、带着一种凌驾于万物规则之上的、不容置疑的绝对威严!仿佛沉睡的太古神只,被蝼蚁的亵渎彻底激怒!孩子小小的身体在这金光的映衬下,仿佛不再是那个三岁的幼童,而是一尊正在苏醒的、掌控秩序的神明!
浓稠如墨的怨煞黑雾,如同遇到了最恐怖的天敌克星,猛地发出一阵尖锐到能刺破耳膜、撕裂灵魂的集体尖啸!那啸声中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和惊慌!
镇河似乎被这邪恶的雾气彻底激怒了。他小小的身体在李添一怀里猛地绷直,纯净的眼眸中第一次燃烧起熊熊的金色火焰,那是属于应龙真血的愤怒!他不再哭泣,小小的拳头紧紧攥起,因用力而指节发白。他对着眼前无边无际、蠕动翻腾的黑暗,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奶声奶气、却如同九天惊雷般炸响在每个人灵魂深处的敕令:
“坏雾!散开!”
嗡——!!!
一股无形的、源于血脉最深处的、蕴含着至高法则之力的力量波纹,以李镇河小小的身躯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这力量并非排山倒海的冲击,更像是一道至高无上的旨意下达!所过之处,粘稠如液态沥青、蕴含着相柳万载怨毒的九幽噬魂瘴,如同烈日下的残雪,发出一片惊恐到极致的、绝望的尖啸!瞬间!毫无抵抗之力地!消散得无影无踪!
前一秒还是绝对的黑暗和窒息,下一秒,刺目的天光重新洒落。谷道冰壁依旧,罡风仍在呼啸,但那股令人绝望的粘稠黑雾,连同其中蕴含的所有邪念和低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地上残留的几滩迅速冻结的、散发着恶臭的粘稠黑水,以及冰壁上方飘落的几片边缘焦黑、绘有虱蛇图腾的破碎斗篷碎片,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谷道。只剩下罡风刮过冰面的呜咽。
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目光,无论惊魂未定的小张,还是刚刚爆发全力、嘴角溢血的刘美婷,抑或是手臂仍在微微颤抖的李添一,都死死地、带着无法形容的震撼与敬畏,聚焦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李添一怀中的李镇河。
孩子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小脸苍白如纸,眉心的锁链金纹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只留下淡淡的金色痕迹。他软软地靠在父亲宽阔的胸膛上,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呼吸变得微弱而急促,仿佛刚才那一声敕令,抽空了他全部的生命力。
“真…真身…” 小张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深处的战栗,“言出…法随…这是…这是应龙始祖真身血脉才具备的…天地权柄之威啊…” 他看着那个昏睡的孩子,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敬畏如同实质,几乎要将他压垮。那已不是看一个天赋异禀的孩子,而是在仰望一尊行走在人间的、尚未完全苏醒的幼神!
李添一和刘美婷紧紧相拥,将疲惫昏睡的儿子护在中间。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言语,却读懂了彼此眼中那翻江倒海般的滔天巨浪——震撼、狂喜、后怕、忧虑、以及对未来那深不见底的迷茫与沉重责任。他们的孩子,体内沉睡的力量,其层次之高、威能之恐怖,已完全超出了他们最疯狂的想象。这力量是希望的火种,也是足以焚毁一切的双刃剑。
没有了邪阵的阻碍和噬魂瘴的污染,谷内深处传来的能量波动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强烈。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感。仿佛亿万载的时光被压缩凝固于此,带着冰川移动时鳞甲摩擦般的低沉轰鸣。一种源自大地母胎最深处的、古老而苍茫的气息弥漫开来,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质感。这气息与锁龙井中感应到的第一鼎同源,都蕴含着镇压万邪的九鼎神威,却又带着截然不同的特质——第一鼎如烈火熔炉,炽烈霸道;而此处的气息,则如万载玄冰,内蕴着冻结时空的极寒与沉默的坚韧。
他们循着这清晰无比的呼唤,在伤痕累累的冰谷中艰难跋涉,最终停在了逆鳞谷最深处。
眼前,再无去路。
一面巨大到令人窒息的冰壁,如同神只的叹息之墙,横亘在前。它高逾百丈,宽不知几许,向上延伸,仿佛连接着天穹;向下深埋,似乎扎根于九幽。壁面光滑如最完美的镜面,历经亿万年冰川的打磨,呈现出一种深邃、纯净到极致的幽蓝,几乎能倒映出灵魂的轮廓。
而就在这面巨大冰壁的最核心、最深处!
并非想象中的冻土或岩石。那里,一团庞大、凝练、如同拥有生命般的暗金色光芒,正以一种恒定的、充满韵律的节奏,缓缓旋转着。光芒的核心,隐约可见一尊古朴雄浑的青铜方鼎轮廓!鼎身布满了细密、古老、仿佛天然生成又蕴含无穷道韵的龙鳞纹饰!每一片鳞纹的间隙,都流淌着暗金色的光晕。鼎耳粗犷,呈龙首吞天之状,散发出镇压八荒的威严。鼎足敦实,如同巨柱扎根于冰魄核心,与整个昆仑地脉相连!
正是九鼎中的第二尊——镇岳鼎!
它并非被外力强行封印在这万载玄冰的核心。它更像是这面庞大冰壁的心脏,是冰壁存在的意义本身!磅礴浩瀚的镇压之力与冰壁蕴含的极致寒气完美交融,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隔绝万法的终极屏障。此刻,感应到外界的龙裔气息和应龙真血的呼唤,镇岳鼎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巨人开始苏醒。磅礴的暗金光芒透壁而出,与刘美婷逆鳞甲散发的金辉,以及李镇河眉心尚未完全平息的锁链金纹,产生了强烈无比的同源共鸣!
嗡——!嗡——!嗡——!
整面巨大无朋的幽蓝冰壁,在这三重同源力量的共鸣下,开始发出低沉而宏大的嗡鸣!冰壁表面,肉眼可见的、如同水波般的能量涟漪层层荡漾开来!坚逾金刚的玄冰内部,甚至隐隐传出细微的、如同冰晶生长挤压的“咔嚓”声!
第二鼎,镇岳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却又被这世间最坚固、蕴含着神鼎本源之力的万载玄冰屏障隔绝于咫尺天涯!
如何破开?如何取得?
这新的、看似无解的难题,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而更令人心头发寒的是,就在那巨大冰壁光滑如镜的表面上,在镇岳鼎暗金光晕映照不到的边缘阴影地带,无数更加复杂、更加邪异、仿佛用冻住的污血混合着某种黑色晶砂书写的虢族符文,正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般,悄然蔓延、浮现出来……新的风暴,已在冰面之下无声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