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壁深处,镇岳鼎的嗡鸣声低沉而固执,像有个巨人在里面不耐烦地敲着闷鼓。那幽蓝冰面下流转的暗金光芒,看得见摸不着,馋得刘美婷颈后的逆鳞甲片直发烫,李添一脑门上的天眼金光在冰寒和威压下忽明忽暗,额角的汗珠子刚冒头就冻成了冰碴。小张哆哆嗦嗦地想在本子上描下冰壁边缘那些鬼画符似的虢族符文,笔尖刚落下,纸就冻脆了,一碰就碎。
“完了,老周,”小张嗓子哑得像破锣,指着那些还在像活蛆一样蠕动的黑色符文,“这帮龟孙子在改冰墙的‘说明书’!想把鼎和这块地儿直接冻成万年冰疙瘩,当传家宝藏着!”那些符文爬过的地方,连冰面里头原本细微的能量涟漪都被冻僵了,幽蓝的镜面正一点点变得跟墓碑似的,死气沉沉。
就在这憋得人喘不过气的档口,一阵“嘿嘿嘿”的低笑声,跟指甲刮黑板似的,突然从角落冒出来,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所有人猛地扭头。
周鼎不知啥时候自己坐起来了,背靠着冰冷的石头墙,人缩成一团,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得直不起腰。平时那股子考古学家的书卷气荡然无存,脸上只剩下一片空茫茫,可眼底深处,却烧着两簇让人心惊肉跳的邪火。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脑门上,脸灰得像蒙了层土,嘴唇干得裂开血口子,唯独那双眼睛,亮得吓人,直勾勾地死盯着冰壁里旋转的暗金光团,眼珠子也跟着滴溜溜转。
“规则?冻结?”周鼎的嘴角咧开一个极其别扭的弧度,声音干涩冰冷,像是生锈的铁片在互相刮擦,“蠢…你们懂个屁…这才是…‘保鲜膜’!让老祖宗的好东西…冻得邦邦硬…等着…解冻那天…”他说话变得磕磕巴巴,词儿像是硬拼起来的,调子平得像条死鱼,活像个刚安上电池的破木偶。
“周教授?”小张试探着往前挪了一小步,声音里全是担忧和警惕,“您…您还行吗?那鬼东西钻您脑子里了…”
“钻?”周鼎猛地一抬头,那双空洞又狂热得吓人的眼睛死死钉住小张,后者被他看得脊背发凉,下意识退后半步。“不…是开光!是…密码锁的钥匙!”他语无伦次地低吼起来,两只手跟抽风似的猛抓自己的头发,动作越来越大,整个人透着股快要绷断弦的狂躁劲儿。
刘美婷下意识地把怀里昏睡的李镇河搂得更紧,逆鳞甲的金光流转,像一层无形的暖墙隔在她和周鼎之间。李添一悄没声儿地挪了半步,把妻儿挡了个严实,天眼金光虽然黯淡,却像探照灯一样牢牢罩着周鼎身上任何一点不对劲的苗头。一直没啥存在感的守陵人玄圭,不知啥时候已经猫到了旁边,布满老茧的手无声无息地搭在了腰间的短刀柄上,浑浊的老眼眯成一条缝,毒蛇似的盯着周鼎。
就在这空气都快凝固成冰疙瘩的节骨眼上,周鼎的动作“咔”一下停住了。脸上那股扭曲的疯劲儿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一副诡异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平静。他谁也不看,也不看冰壁了,慢悠悠地、带着一种近乎拜菩萨的虔诚,拉开了他那脏兮兮的、陪他钻过无数坟头的专业考古背包。
手在包里摸索着,动作带着一种古怪的韵律,像是在进行某种邪门仪式。包里传出金属磕碰的细微声响。几秒后,他的手抽了出来。
手里托着的,赫然是一张——面具。
青铜打的,颜色幽暗得像沉在水底的古物,边缘裹着一层薄得透明的、隐隐泛着暗绿幽光的金属,不知道是啥玩意儿。这面具长得忒邪性,不像人脸,也不像兽头。硬要说,像是把某种冷血爬虫的五官拆碎了,再胡乱拼到一张几何图案的底子上。脑门高耸,正中间嵌着一粒小小的、像是天然凝固的血滴子似的暗红晶石,又像只闭着的怪眼。脸颊两边往下拉出冰冷的弧线,勾勒出非人的轮廓。整张脸严丝合缝,没留眼睛窟窿也没留喘气儿的孔洞,表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凹槽,细得像电路板上的走线,那些纹路盘旋交错,深深浅浅,透着一股子冰冷又精密的数学味儿,看得人眼晕。
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气,立刻从这青铜面具上弥漫开来。不是物理上的冷,是那种能冻住人脑仁儿、让人思维停摆的阴森。空气好像都粘稠了,连外面呜呜叫的寒风刮到面具附近,都变得有气无力,打着旋儿地绕道走。
“周教授!这…这啥玩意儿?!”小张失声叫出来,干考古的本能让他瞬间感觉到这张面具上沉淀的、跨越了不知多少年的凶煞气,这绝不是什么正经古物!这玩意儿,活脱脱一件被诅咒的邪器!
周鼎对惊呼充耳不闻。他双手捧着面具,灰败的脸上居然浮起一种近乎痴迷的温柔,手指头轻轻抚摸着面具上冰冷的几何凹槽,像是在摸情人的脸。然后,在所有人惊掉下巴的注视下,他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把这张连眼洞都没有的鬼面具,生生扣在了自己脸上!
“住手!”李添一厉声暴喝,身形如电般射出,天眼金光凝成一道刺目的光箭,直打周鼎抓着面具的手腕!刘美婷的惊叫和玄圭拔刀带起的破风声几乎同时炸响!
可惜,晚了半拍。
嗡——!
一声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却像锥子一样直接扎进人脑仁儿的怪响。那青铜面具一沾上周鼎的皮肉,瞬间“活”了!它边缘那圈暗绿金属像活蛇般猛地弹出无数根比头发丝还细的金属线,“噗噗噗”地扎进周鼎脸上的皮肤、肉里,甚至更深!暗红的血珠瞬间冒出来,又被面具贪婪地“吸溜”进去!面具主体则像融化的液态金属,哗啦啦地延展、变形,严丝合缝地包裹住了周鼎整张脸,连眼皮鼻子嘴巴都没放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几何凹槽纹路骤然亮起,流淌着幽蓝和暗红交织的、如同活体电路般的光流,尤其是额心那颗暗红“血滴子”,猛地射出一道冰冷、毫无人味儿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