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煜果然就守在门口,一看到她出来,立刻上前一步,紧张地打量她:“怎么样?好点了吗?脸色怎么还这么白?”他伸手想碰她的额头。
钱昕昕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他的触碰,动作快得连自己都愣了一下。
纪煜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和受伤。
钱昕昕心脏一抽,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疲惫而虚弱的笑容,主动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声音放柔:“真的没事了,就是有点累。可能是昨晚吓到了,还没缓过来。”
钱昕昕的心如同在油锅里煎熬。
演戏……对着他演戏……原来这么难。
他自然地将手收回,仿佛只是想要帮她捋一下头发,声音沉稳下来,“你脸色很不好,昕昕。不仅仅是累和吓到那么简单。”他目光如炬,仔细审视着她苍白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从你独自去仓库开始,就不对劲。你瞒了我什么?”
他的敏锐和直接让她几乎招架不住。她垂下眼睫,避开他过于锐利的目光,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能暂时安抚他的理由。
“我……”她声音低哑,带着真实的疲惫和一丝后怕,“昨晚……那个电话……对方不仅说了陆霆深同党的事,还……还暗示了一些关于我父亲当年意外的事情……说得语焉不详,却恰好戳中我的心病。所以我才会那么冲动……”
她抬起眼,眼中泛起真实的水光,混合着迷茫和痛苦:“纪煜,我只是……我只是太想弄清楚我爸爸到底是怎么死的了。我知道我不该独自去冒险,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这个解释半真半假,将对方的诱饵从“纪家”替换成更模糊的“父亲意外”,既解释了她的反常,又巧妙地避开了核心,还触动了纪煜心中对她父亲去世的知晓与同情。
纪煜的眉头紧紧锁住,他看着她眼中真切的水光和痛苦,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打消,但紧绷的神色却缓和了些许。
他伸出手,这次动作缓慢而坚定,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感觉到她身体一瞬间的僵硬,但他没有松开,只是用沉稳的力量支撑着她。
“伯父的事,我明白。”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但这不是你一个人扛的理由。昕昕,无论你想查什么,告诉我,我们一起。别再这样独自冒险,你知不知道我……”他顿了顿,将那句“差点疯了”咽了回去,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我不能再承受一次可能失去你的风险。”
他的拥抱温暖而有力,不再是那种充满侵略性的占有,而是一种成熟的、带着疼惜和保护意味的守护。这份理解和支持,几乎要让钱昕昕筑起的心防崩塌。
她将脸埋在他胸前,贪婪地汲取着这片刻虚假的温暖,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的衣襟。
对不起,纪煜,她在心里无声地道歉,这一次,我真的不能告诉你。
“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纪煜拥着她,感受着她细微的颤抖,心中的疑虑像藤蔓一样缠绕得更紧。
他几乎可以肯定,她隐瞒的事情,绝不仅仅是钱父的旧案那么简单。那件事固然是她的心结,但不至于让她流露出方才那种近乎绝望的、看向他时带着一丝恐惧的眼神。
但他没有再逼问。
他了解她,逼得太紧,只会让她缩回壳里,甚至把他推得更远。他需要用自己的方式去查清楚,在她再次将自己置于险境之前,扫清所有威胁。
“累了就再休息会儿。”他松开她,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动作轻柔,“我就在客厅,哪里都不去。有事随时叫我。”
他的体贴和退让,让钱昕昕心里更加难受。她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纪煜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了卧室,并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钱昕昕脱力般地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
演一场戏,竟比经历一场厮杀还要累。而纪煜那成熟而包容的态度,更像是一把钝刀,慢慢地割着她的心。
客厅里,纪煜并没有坐下。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眼神冰冷锐利。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邵唯衍的电话。
“煜少。”
“两件事。”纪煜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第一,重新彻查钱昕昕父亲钱裴先生当年的意外事故,所有细节,任何疑点,哪怕是最微小的,我都要知道。动用一切资源,包括境外渠道,查当时所有相关人和事,尤其是……可能涉及纪家的任何蛛丝马迹。”
电话那头的邵唯衍明显愣了一下,但立刻应道:“是!”
“第二,”纪煜继续道,语气更冷,“给我盯紧几个人。严殷城、池行寂,还有……我父亲纪旌那边,他最近所有的行程、接触的人,我都要知道。特别是,有没有异常的资金流动或秘密会面。”
邵唯衍在电话那头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老爷子那边?这……”
“照做。”纪煜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记住,绝对保密。有任何发现,直接向我汇报,跳过所有人。”
挂了电话,纪煜的目光依旧冰冷地望着窗外。
昕昕,不管你在隐瞒什么,害怕什么,我都会查出来。无论是谁让你露出那种眼神,我都绝不会放过。
他的爱,不再是冲动的占有和幼稚的讨好,而是沉甸甸的、带着守护和锋芒的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