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重久不知何时,越过围在门口的几人,举着一把油纸伞走了出来。
“你怎么才回来。”顾重久语气平淡,却丝毫没有掩饰松了一口气的情绪。
宁小啾抬头看头顶的伞,傻乎乎笑了起来,“你给我打伞,我都成落汤鸡了,哈哈哈。”
“你还好意思笑!”宁淮景站在檐廊下指着她骂了一句,“你个臭丫头就知道瞎玩,找到红烧肉不赶紧回来,看你淋成这样,风寒了你就不用笑了。”
“我热乎着呢,风寒是啥玩意儿?”宁小啾跟着顾重久的伞一直走到檐廊下,把手里的棍举到宁淮景眼前,“你帮我抱着红烧肉,我怕它风寒了。”
宁淮景不疑有他,上手就把被雨淋得打哆嗦的狗子给抱了下来。
宁小啾强忍着笑意,冲桃子说道:“桃子快去帮我找衣服,我要换一身,都臭了的说。”
阿青递过来一个毛巾。
宁淮景就又嫌弃又亲热地把红烧肉抱在怀里,一边帮它擦身上的雨水,一边教训它,“啧,让你乱跑,这下冻着了吧?还敢不敢不听话了?”
红烧肉一点动静没有,就老老实实任他擦。
等宁淮景擦个差不多了,它就从他膝盖上跳了下去。
站在原地甩了甩毛,又是一条干干净净的好狗崽。
顾重久有点疑惑地打量红烧肉,“它嘴巴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嗯?我看看。”宁淮景就去抓红烧肉。
红烧肉一个高就蹦了起来,冲着宁小啾离开的方向就跑了。
“别追了,”顾重久喊住欲追的宁淮景,“这里丢不了,你坐着,阿青去看看,阿福做面怎么还没回来。”
如今的重久公子,都主动开始给宁二姑娘备夜宵了。
“红烧肉,闭嘴!”
耳房传来宁小啾的呵斥声,随着一阵咯咯咯的笑声,宁小啾拎着狗脖子走了出来。
走过来就冲宁淮景说,“哥你把手张开。”
宁淮景老实地展开手心。
“来,红烧肉,把宝贝吐给咱哥瞅瞅。”宁小啾摁着红烧肉,把狗嘴对着她哥掌心。
宁淮景先教训妹妹,“我给你当哥就够可以了,红烧肉还是叫别人哥吧哈,这是什么?”
一直紧闭着嘴巴的红烧肉,终于肯吐出叼来的东西。
比鸡蛋稍微小点,椭圆形,碧绿碧绿的,油光水滑的一个玉牌,落在宁淮景掌心。
呃,油光水滑也可能是红烧肉的涎水。
宁淮景也是个爱干净的,看着自己手掌,脸都抽抽了。
“妹妹,我能把这东西扔了不?”他好像都闻到红烧肉涎水的臭味了。
宁小啾吃吃笑个不停,脑袋却点啊点,“不能扔。”
顾重久扔过来一个帕子,“别摔了,放这。”
把那玉牌放到手帕里,宁淮景急急忙忙跑去水盆那洗手。
顾重久用手帕擦拭那个玉牌,仍是有点臭味,蹙眉道:“阿贵你把这个拿去刷干净了。”
宁小啾仍在笑。
顾重久总觉得她笑得古怪,往常她可不会笑成这德行。
“你去找红烧肉,是不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宁小啾是个乐于分享快乐的人。
没人问就算了,既然顾重久都问了,她肯定要从头巴拉到尾的。
她刚说到红烧肉掉到粪坑里,宁淮景就惨叫一声,“啊!宁二丫,我掐死你!”
宁小啾一个高就蹦到顾重久身后,大笑出声,“你自己要抱它的,你没看我都用棍撑着它。”
“啊!”宁淮景抓狂地追着她就跑,“我今儿要不揍你一顿,我特娘的就不是你哥!”
“咦~~”宁小啾朝他做个超级鬼脸。
顾重久嘴角挂着笑,看着兄妹两人一追一逃。
纪钊几个站的站,坐的坐,脸上都是轻松开怀的笑容。
这样的日子,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想到的。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这个声音一出,满室笑声戛然而止。
宁小啾也缩回了张牙舞爪的手脚,老老实实站在窗根下。
顾重久看着门口站着的袁氏,赶紧起身迎,“娘,这下着雨你怎么过来了?”
袁氏带着一个丫鬟,丫鬟正在收伞。
阿青、阿春和阿福,三个人手里都拎着一个食盒,这会儿缩头缩脑地站在门外台阶上。
袁氏当先走了进来,回头对那三个说道:“站着做什么,不是给宁二姑娘拿的面,不赶紧拿进来,坨了可不好吃。”
回头先招呼窗根底下的宁小啾,“二丫头过来。”
宁小啾见袁氏眉目和善,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应了一声走了过来。
袁氏又招呼宁淮景,“你也来,愚年,纪钊,都坐。”
顾重久有点迟疑,他娘给他一种发大招前的征兆。
袁氏似笑非笑看着他,“怎么?这是做什么亏心事了,怕娘打你不成?”
宁小啾伸手,扯着顾重久的后衣摆,就把人给扯到凳子上。
扯完还朝袁氏露齿一笑,笑得又乖巧又漂亮。
袁氏就顾重久这么一个儿子,真没体会过拥有一件可爱小棉袄的感受,只知道看着宁小啾讨好的笑脸,心里难得软和。
“好孩子,”袁氏抬手拍拍宁小啾的手背,“是不是饿了?你先吃面,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顾重久发现袁氏气定神闲,应该不是大事,遂示意阿福把食盒拿过来。
宁小啾奔波了大半夜,看着热气腾腾的肉沫面,烙得香喷喷的鸡蛋葱花饼,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袁氏看着她闪闪发亮的大眼睛,都想去挼她头了。
这孩子,没啥心计,就胜在这澄澈的稚子之心上,她这样精明的人,都忍不住想疼她。
“吃吧。”
顾重久把筷子递给她,又招呼宁淮景和纪钊,一人给了一碗面。
“谢谢伯母。”宁小啾和宁淮景同时和袁氏道谢,随即才开始吃饭。
袁氏看着垂头吃饭的兄妹俩,暗暗叹息一声。
年轻时的苏氏她也见过,没想到红颜薄命,留下两个孩子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
中秋时她接触过杨氏。
倒不是那等苛待继子女的,就是太过淡漠。
若是对孩子也如此疏离,那也难为安宁伯还能把两个孩子教得如此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