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沙沙声没停。
龙弋的工兵铲还拄在地上。他盯着林子深处，耳朵比眼睛更忙——那低喘又来了，这次不是一声，是两声，间隔极短，像在回应什么信号。
他猛地拧身，哨子塞进嘴里。
三短两长。
尖锐哨音撕破夜色。
“退！进洞口！”他吼得脖子青筋暴起，“唐芯！火把点上！现在！”
话音未落，地面一震。
不是闷响，是整片泥土被犁开的动静。
左段围栏——刚修好的那段，轰地炸成碎片。木头飞得像炮弹炸过，一根主桩直接插进三米外的土里，只剩半截露在外面。
野猪冲进来了。
这次不是试探，是冲锋。
它脑袋压得极低，獠牙朝前，像两把烧红的铁钎子，直奔人群最密的地方。
蒋雨萌离得最近。
她正抱着膝盖坐在火塘边，听见哨音才抬头，整个人僵住，手里的水壶“哐当”掉地。
野猪距她只剩十步。
龙弋蹬地就冲，整个人扑过去，肩撞她腰侧，把她狠狠甩出去两米远。
他自己却没来得及收脚，被野猪正面撞中，胸口像挨了一锤，整个人腾空飞出，砸进泥地，滑了半丈远。
他翻了个滚就想爬起来，可野猪调头太快，四蹄刨地，转眼杀到面前。
獠牙直取咽喉。
龙弋横铲格挡。
“铛——！”
金属和骨质獠牙撞在一起，火星四溅。
铲刃卡住獠牙根部，硬生生把脑袋顶偏。
但野猪力气太大，头部一甩，獠牙顺着铲面滑下，擦着龙弋右腿外侧划过。
“嗤啦”一声，裤管裂开，血像开了闸。
一道深口子从大腿外侧斜拉到膝盖上方，皮肉翻卷，血瞬间浸透整条裤腿。
他单膝跪地，手撑铲柄才没倒下。
“龙弋！”白露尖叫。
所有人都傻了。
这个从不后退、从不喊疼的男人，第一次流了这么多血。
裴千雅手一抖，医疗包掉在地上。
姚丽莎张着嘴，忘了动。
唐芯举着火把，火苗晃得厉害。
只有蒋雨萌反应过来，连滚带爬扑到龙弋身边，伸手就去按他大腿。
“别松手！”龙弋咬牙，“压这里，股动脉上面。”
她哆嗦着用力按下去，眼泪啪嗒砸在他裤子上。
龙弋喘着粗气，额头全是冷汗，可声音一点没抖：“白露！火！扔它脸上！”
白露一个激灵，抄起燃烧的松枝，抡圆了甩过去。
火把砸在野猪鼻梁上，毛发“轰”地烧起来。
畜生吃痛，猛地甩头，原地转了半圈。
“唐芯！矛！刺后腿！”龙弋吼。
唐芯冲上去，长矛扎向野猪后膝关节。
“咚”一声，矛尖打滑，只蹭掉一层皮。
但野猪动作一顿。
就是这一顿，龙弋拖着伤腿往后蹭，背靠岩壁坐下，一边用手继续压伤口，一边扫视全场：“裴千雅！绷带！剪刀！快！姚丽莎！油布全铺出来！堆在洞口前！准备火障！”
裴千雅这才回神，手忙脚乱打开医疗包，掏出纱布和止血粉。
“先别管我。”龙弋盯着她，“听我指挥。”
他抬眼看向唐芯：“你引它转圈，别让它盯别人。记住，它低头那一瞬，就是机会。”
唐芯点头，举着火把绕到野猪侧面，一边晃火一边后退。
野猪鼻子冒烟，红眼死死盯着龙弋，喉咙里滚出低吼，四蹄刨地，随时要扑。
“姚丽莎！”龙弋声音沉下来，“油布铺好了没有？”
“马上！”姚丽莎抱着最后一卷油布冲到洞口前，往地上一摔，“再给我五秒！”
“你有三秒。”龙弋盯着野猪肌肉绷紧的肩，“它要来了。”
姚丽莎疯了似的把油布全扯开，叠成三层，浇上最后半瓶松脂油。
“好了！”
“点火。”龙弋说。
白露抓起火把冲过去，往油布堆上一按。
“轰！”
火焰腾起两米高，热浪逼得人后退。
野猪果然被火光逼住，不敢上前，可也没退，就在火障外踱步，鼻孔喷着白气，獠牙滴着涎水，眼睛一直锁着龙弋。
“它认准我了。”龙弋抹了把脸上的汗，“所以它不会先动别人。”
蒋雨萌抽着鼻子：“那……那你怎么办？”
“我还能说话，就能指挥。”龙弋从腰间抽出短刃，咔地一声插进身旁石缝，刀柄朝上，“看见这刀没？我倒下前，它得先折了。”
他说完，抬头看着五张脸。
白露咬唇握矛，唐芯举火周旋，姚丽莎守着火堆随时准备添油，裴千雅蹲在他身边，手里攥着绷带，蒋雨萌的手还在他腿上压着。
没人逃，没人哭出声。
他声音低哑：“很好。听着，接下来按我说的做。唐芯，再靠近点，用火逼它低头。白露，等它头一低，立刻戳眼。姚丽莎，火一弱就补油布。裴千雅，等我喊‘现在’，你就上止血粉，缠绷带。蒋雨萌——”
“我在！”
“别松手，也别看我流血。你要是抖了，我就站不起来了。”
她拼命点头，指甲都掐进肉里。
唐芯慢慢逼近，火把晃得更猛。
野猪烦躁地甩头，前蹄刨地，终于低头去蹭鼻子上的焦毛。
“就是现在！”龙弋吼。
白露冲上去，长矛直刺野猪左眼。
矛尖戳进眼皮，没刺穿眼球，但足够让它暴怒。
野猪狂吼，脑袋猛地扬起，把白露掀了个跟头。
火焰被带起的风压得一歪，火障出现缺口。
“补火！”龙弋喊。
姚丽莎抱起油布就往上扔，火舌重新窜高。
可野猪已经盯上了白露。
它低头蓄力，獠牙朝前，直冲过去。
“白露！滚！”龙弋大喊。
白露翻滚躲开，野猪撞上岩壁，碎石崩飞。
龙弋趁机对裴千雅说：“现在！止血！”
裴千雅扑上来，抖着手把止血粉倒在伤口上。
“嘶——”龙弋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可一声没吭。
纱布一圈圈缠上，越勒越紧。
“够了。”他喘着说，“留点力气，待会还要动。”
蒋雨萌看着他苍白的脸，声音发颤：“你还……还能行吗？”
龙弋看了她一眼，咧了下嘴：“你说呢？我还没教你怎么使工兵铲呢。”
她差点哭出来。
野猪撞完岩壁，转身又朝人群方向走来。
火障还在烧，但它已经不怕了，贴着边缘慢慢逼近。
“它学聪明了。”龙弋撑着铲柄，试图站起来。
可腿一用力，伤口撕裂，整个人晃了下，差点栽倒。
蒋雨萌赶紧扶住他胳膊。
“不用扶。”他甩开，“退后，别挡我视线。”
他靠着岩壁站着，呼吸沉重，可眼神依旧锋利。
“唐芯，再引它转两圈。白露，准备第二击。姚丽莎，把剩下的油布全堆在火堆边上。裴千雅——”
“在。”
“医疗包别收，放我手边。”
他低头看了眼腿上的绷带，血已经渗出来一块。
时间不多了。
野猪走到火障边缘，忽然停下。
它不再躁动，不再冲撞。
它就站在那儿，红眼盯着龙弋，獠牙微微颤动，像是在等他倒下。
龙弋抬起手，摸了摸工兵铲的刃口。
沾了血，有点滑。
他慢慢把铲子换到左手，右手撑着石缝里的短刃，一点点直起身子。
“我还站着。只要我在，它就别想再往前一步。”
野猪低吼一声，前蹄缓缓抬起。
唐芯举起火把，脚步后退。
白露握紧长矛，矛尖微颤。
姚丽莎蹲在火堆旁，手里抓着最后一卷油布。
裴千雅盯着龙弋的腿，手指抠着绷带边缘。
蒋雨萌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龙弋站在那儿，伤腿撑地，另一只脚微微前移，工兵铲横在身前。
血顺着裤管往下滴，一滴，一滴，砸在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