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屿方程式
第二卷：雾屿交错
part 302 追光者
走廊窗外忽然掠过一阵急促的风，吹得紫藤花架沙沙作响。
江屿勾起薄唇，淡漠的嗤笑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关你屁事。”
四个字，如同冰锥，直白到残酷。
“我......”唐锦云想反驳，想解释，想说自己只是好奇，可文静娴雅的女学霸从未受过这种侮辱。
她的眼泪直接掉了下来，一滴滴落在了自己写满公式的笔记本上，晕开了清秀的墨迹。
些许不忍掠过心头，吴雾轻轻拽了拽江屿的杏色衣袖。
却并无歉疚。
少女的理智告诉她——
虽然竞争是常态，但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并试图打破既定的平衡，必须要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
她在向江屿告白之前，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但......
吴雾也能在唐锦云的身上，看出好学生被规则塑造出的骄傲，看出想要靠近光芒却又害怕灼伤的胆怯，以及在喜欢的人面前拼命展示自己最好一面的努力。
那是她们相同的少女心，明明很傻，却也很......真实。
江屿漫不经心的挑眉，注视着他宝贝的黑瞳又野又亮，像盯住猎物的鹰。
但静波一中校霸这次并没有乖乖闭嘴，反问的态度嚣张得令人发指，“谈恋爱？”
他沙哑的嗓音浸着惯常的玩世不恭，却又莫名斩钉截铁：“我他妈是在追吴雾。”
被点名的学生会主席瓷白的小脸彻底烧红，连脖颈都染上粉色，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
彻底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吴雾的鹿眼里蒙上薄薄的水汽，少女羞恼地瞪着江屿，却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更像撒娇。
他在追她。
当着另一个对他有情愫的女生，少年用最嚣张也最坦荡的方式，干脆地划清了界限。
不是若有若无的暧昧，不是模糊不清的拉扯。
不是‘女朋友’，不是‘在交往’，而是‘他在追’。
没承认恋爱关系，是在为少女规避她害怕的校规处分和前途风险。
笃定说正在追求，是在为少女抚平不安与抵挡一切可能对她产生的非议。
将选择的权力明明白白留给少女，是在所有人面前保护她最在意的自由意志。
他给了她所有退路，也拿出了自己全部诚意。
唐锦云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笔记本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地上，雪白的纸张散开，露出被泪水氤氲成模糊墨团的密麻算式。
理科年段第一的思维不可能差，她问这样的问题，的确有自己的小心思。
前途是对于他们这些好学生最重要的事情，她原本以为江屿左右不过就两种选择——
要么依旧肆意张扬地敢作敢当，那么说明少年其实也没有那么在意吴雾，她的心理会比较平衡；
要么为了保护吴雾的未来而否认，那么她也不会继续被困在如此难堪的境地。
谁能想到......
这个总是漫不经心又玩世不恭的段排吊车尾校草，居然比谁都懂得如何在荆棘丛生的现实里，为他护在身后的优等生女孩开辟出一条最周全的路。
唐锦云忽然觉得自己像个闯入别人领地的冒失鬼。
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幻想的余地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问的……”
女学霸蹲下身慌乱地去捡散落的纸页和未曾接住的钥匙，“我……我只是……算了……”
吴雾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唐锦云身边，也蹲了下来帮忙收拾散落的纸张。
少女迅速把它们按右下角唐锦云自己标注的页码整理好，递还给泪流满面的理科年段第一。
“锦云，”吴雾的声音很轻，像夏夜里悄然绽放的晚香玉，“你的拓扑学笔记整理得很详细，我只是在刚刚捡起来的时候匆匆看了几眼，就觉得比我之前看过的很多参考资料都要好。”
“难怪你的数学期末考能有139分的高分，很厉害。”
少女又从校服口袋拿出一包手帕纸，“这次期末考我生病了，都没能参加。省赛完我自己也看了卷子，觉得好难，我应该只能考在125分左右。”
唐锦云愕然抬头接过纸巾，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吴雾，脸上还挂着泪珠，“……吴雾？”
少女的鹿眼里是温柔的平静，“你提出的材料各向异性缺陷映射问题，是我们今晚讨论忽略的盲区。如果能在论文中加入这个修正项，会提高发表概率的。”
“我在思考，能不能用复变函数中的残数定理来完善呢？”
“如果锦云愿意的话，可以在周五晚上的研讨会上台做一个分享，我们到时候一起讨论。”
吴雾抿了抿唇，梨涡若隐若现，“而且《数学年刊》的投稿计划，锦云也可以攥写缺陷映射的方向，署名权肯定是完全归你所有的。”
“我也会作为数学竞赛组的课题研究内容一起递交给教务处，既可以帮锦云申请加学分，也能丰富我们课题的完整性。”
唐锦云怔怔地看着文科年段第一，眼泪还挂在脸颊上，表情却从羞愤变成了略带惊讶的感激。
她以为吴雾会得意，会嘲讽，会挖苦她不自量力。
可这个正在经历家庭剧变的学生会主席，却在她被喜欢的少年伤到最狼狈的时刻，给出了体面的台阶。
“......谢谢。”
理科年段第一最终低声说，她擦掉眼角的泪，对吴雾勉强笑了笑，“我回去研究研究。”
“辛苦啦。锁门也麻烦你了，锦云再见。”
吴雾礼貌地微笑告别，江屿却已经不耐烦地拎着蛋糕盒和粉书包，率先朝楼梯口走去，压根懒得再看失魂落魄的二班女学霸一眼。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活动室，江屿高大挺拔的背影温柔地笼罩住吴雾。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一盏盏亮起，又在二人身后一盏盏熄灭。
他们没有拥抱，甚至没有牵手，但楼梯上的两个影子看起来却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