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珏的话音刚落,几案旁的喧闹声便悄然敛去。穿唐装的老先生摘下眼镜,用袖口轻轻擦拭着眼角;程高山收起了一贯的玩笑神色,望着陈珏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连最是跳脱的宫笃定,此刻也只是安静地帮陈立峰调整着相机角度,镜头稳稳对准了灯下那个清瘦的身影。无论是在场的众人,亦或者是直播间的观众们,都肃然起敬。
道理谁都懂,但是真能够付诸行动的,大华上千年里,一个都没有。
这一路的艰难险阻,这一路的披荆斩棘,光是想想,就足够让人绝望的,而这也是陈珏仅仅出道一年,就收获了大量威望的关键原因所在。
哪怕最后没有成功,陈珏的名字已经牢牢地刻印在这个世界的大华历史之中,今后无论哪朝哪代,读到当今的历史的时候,陈珏这个名字都是一个跳不过的绝顶山峰。
无论是陈珏留下的诗词文章,着作名篇,亦或者是表现出来的志向,哪怕是品行,都是人类有史以来最顶尖的独一档存在。
直播间的弹幕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一行行文字透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道理谁都能说,但真敢做的,大华千年就出了个陈先生】
【天民小学光是选址就被多少世家刁难?听说去年还有人放话要砸了学堂】
【他哪里是披荆斩棘?分明是赤手空拳在荆棘丛里开出路来】
【出道一年就有这般威望,不是靠诗词,是靠这颗敢逆天改命的心啊】
周馆长望着案上那方砚台,忽然长叹一声:“千年以来,说‘不患寡而患不均’的人车载斗量,可真敢把学堂开到世家眼皮底下,让黎庶百姓与世家子弟同窗共读的,先生是头一个。”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颤意:“这般志向,这般品行,纵是青史翻遍,也难寻第二人。”
陆明远望着陈珏的侧影,语气愈发郑重:“豫章王时长与听他人说,当今学界有两种人,一种是在象牙塔里着书立说,一种是在泥沼中躬身践行。先生却将这两者融成了一体,用《滕王阁序》的笔力,写就了天民小学的章程,这般境界,古今罕见。”
李逸雅只是静静捧着刚收好的诗卷,嘴角含笑的看着身边的身影。
直播间的弹幕此时如潮水般涌来,字句间满是滚烫的敬意:
【真正的平等不是喊口号,而是要真真切切的去践行】
【光会写文章是文人,敢做事的是侠士,先生是文侠啊】
【天民小学,当真是大华几千年历史上对于教育最疯狂的构想了!】
一处雅致书房内,须发皆白的徐微雨指着屏幕对身旁弟子叹道:“我写了一辈子‘有教无类’,自家私塾却连收门附的孩子都不敢招收,这后辈倒是把孔圣人的话,活成了当下的模样。” 弟子默然,望着屏幕里灯下的身影,忽然明白为何家主总说: “当今文坛,吾辈皆需俯首”。
明明庐山只是惊鸿一面,相处之间也并不愉快,但是回来后徐微雨却对陈珏大加赞赏。
崔家祖宅,崔正平冷漠的看着直播画面,自从经筵受挫,被皇家连同陈珏敲打一番,后续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之后终于获得了刘永昌的谅解,崔正平就开始韬光养晦,但是暗地里对于陈珏的关注从未减少。
此时,崔正平身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冷笑一声:“原以为他只是个舞文弄墨的书生,组建学派不过是幸进造势,没成想他还真敢动世家的根基。”
“可他偏做得滴水不漏,诗词压服文坛,办学笼络民心,连豫章王都肯为他站台……”另一名留着长髯的中年人开口无奈的说道。
话音未落,已被那人打断:“越是这样,越不能留。”
周家书房内,檀香袅袅。周兴将茶盏轻轻放在案上,对着身旁的长子周正叹道:“当初陈先生要在城西办学,多少人劝我出手阻拦,说会坏了世家的规矩。” 他指着屏幕里陈珏灯下的身影,“现在看来,还的是我眼光长远,率先响应天民学派,全力在上江推行天民小学计划,上江振兴,指日可待。”
周正望着直播间中陈珏的身影,轻声道:“可其他世家不会善罢甘休,上江现在有一股流言,说有人提议查学堂的账目了。” 周兴冷笑一声:“查也无妨。今年我计划让族里的子弟去天民小学就读,周家族学并入天民学派学院,就是要告诉天下人,周家站在公道这边。”
而在京都的司徒家,气氛却截然不同。司徒老太君将佛珠狠狠攥在手里,对着满堂子孙怒道:“一个乳臭未干的书生,也敢妄谈教育平等?我们司徒世代经营书院,规矩都是祖宗先皇定好的,哪容得他这般胡闹!”
坐在下首的司徒家长子低声道:“可他现在声望太盛,诗词文章传遍天下,连圣上都为他站台……” 话音未落,就被老太君打断:“声望?不过是些酸儒的追捧罢了!传我的话,让各地的司徒书院都收紧名额,绝不能让寒门子弟抢了世家子的机缘!”
坐在众人身后的司徒宇冷眼旁观的注视着在场的众人,在接连受挫之后,士林名声大减,原本号称司徒家麒麟子的他,如今在家族之中话语权大减,资源也大不如前。
宁家府邸的议事厅内,灯火通明。宁景初将手中的《天民》轻轻合上,对着围坐的族人朗声道:“陈先生在平江路题诗的事,你们都看到了吧?”
坐在左侧的宁如梦起身拱手:“父亲,我们已按照您的吩咐,将城南那处闲置的宅院修缮完毕,打算捐给天民学派做分校。只是族里有些长老担心,此举会得罪司徒、崔家那些世家。”
宁景初言抚须大笑:“得罪?我们宁家能在商界立足百年,靠的从不是依附谁,而是看准大势!” 他走到窗边,望着院中盛放的玉兰花。
“这些族老尽皆是鼠目寸光之辈,我们宁家是最先投靠先生之人,身上的天民学派标签早就烙印死了,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一个面庞稚嫩的少年站到宁景初身后,不屑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