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点，工作室门口来了两个穿西装的人。其中一个手里拿着文件袋，另一个背着相机。
“请问陈宇默老师在吗？我们是《城市青年》杂志的，约了九点做专访。”
助理迎上去核对信息，转身去通知陈宇默。他正坐在办公桌前翻看采访提纲，听到敲门声抬起头。
“他们到了？”
“嗯，人已经来了，设备也在搭了。”
他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领口。刚走出办公室，就看见夏初冉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她穿了件浅色长裙，头发松松挽起，手腕上戴着一条细银链。
两人在门口碰上，助理退到一旁。
“你来得挺早。”他说。
“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她笑了笑，“这种采访，问题总爱往私生活里钻。”
“那待会儿你多救我几次。”
她说好，跟着他一起走进采访间。
房间不大，靠墙摆着一组布艺沙发，背景板是纯白色带纹理的幕布，上面贴了杂志logo。摄影师正在调试灯光，主持人林薇坐在一侧检查话筒。
看到两人进来，她站起身打招呼：“陈老师，夏小姐，辛苦了。”
寒暄几句后，大家落座。林薇翻开笔记本，示意摄影师可以开始。
“今天我们请到两位年轻人中很有代表性的创作者。先问个轻松的问题——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陈宇默看了夏初冉一眼，“在学校活动上。她主持，我被拉去当嘉宾。”
“当时觉得他特别紧张，念稿子都卡顿。”夏初冉接道，“但后来发现，他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不想说没用的。”
“那你呢？第一次见我，印象怎么样？”陈宇默忽然问她。
这问题不在提纲里，林薇愣了下，随即笑着看向镜头：“哎，这个可以算即兴发挥。”
夏初冉没避开视线，“觉得你挺认真。虽然不太会表达，但做事靠谱。”
“现在呢？”
“现在也一样。”她顿了顿，“可能更清楚一点，你是那种会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坚持的人。”
陈宇默没说话，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林薇抓住机会追问：“所以在这次风波里，是什么让你们走得更近？”
夏初冉低头摸了下手腕上的链子，“我不是那种会跳出来替人说话的性格。但我看到他一个人扛着所有事，连一句抱怨都没有，就觉得……不能装作没看见。”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保持沉默，结果会不会不一样？”林薇问陈宇默。
“想过。”他说，“但我知道她在关注。只要她还在信我，我就不能退。”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摄影师悄悄换了角度，把镜头推近。
“听起来你们之间有种很特别的信任。”林薇换了个语气，“能说说日常相处吗？比如谁做饭，谁收拾屋子？”
夏初冉笑出声，“他煮面能糊锅，煎蛋能烧焦。现在基本归我管。”
“我洗碗。”陈宇默立刻补上，“而且每次都洗干净。”
“有一次你还忘了关燃气。”她提醒。
“那次是因为改方案太晚，脑子不清醒。”
“所以是你负责创意，她负责生活？”林薇总结。
“差不多。”陈宇默点头，“她把我照顾得很好。”
这话出口，夏初冉耳根有点发红。摄影师迅速按下快门。
林薇察觉气氛微妙，转而问起工作计划。
“接下来有什么新项目打算公开吗？”
“暂时没有。”陈宇默答，“想先把之前积压的事处理完。”
“感情方面呢？”林薇笑着加了一句，“有没有考虑正式确认关系？”
这个问题一出，空气紧了一瞬。
夏初冉轻轻吸了口气，“我们现在更像是……一起走过一段很难的路的人。”
“不是非得贴标签才算在一起吧？”陈宇默看着她，“重要的是，她一直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
“那你觉得她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林薇追问。
“是让我愿意变得更好的原因。”他说完，目光没移开。
夏初冉低下头，手指无意识绕着链子转了一圈。
林薇合上本子，“最后一个问题——如果用一句话形容对方，你会说什么？”
“他嘴笨。”夏初冉抬头笑了，“但做的事，每一件我都记得。”
轮到陈宇默时，他停了几秒。
“她是我疲惫时，唯一想回去的地方。”
话音落下，摄影师连拍三张。林薇收起笔，笑着说：“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谢谢两位。”
助理进来安排后续流程，陈宇默起身活动肩膀。夏初冉也站起来，顺手帮他扯了下衣角褶皱。
“刚才说得挺自然。”她说。
“因为都是实话。”
“其实你不用每次都表现得很坚强。”她声音轻了些，“有时候也可以靠一靠别人。”
“现在学会了。”他看着她，“刚才在镜头前说的，不是为了效果。”
“我知道。”
两人并肩往外走，穿过走廊，从侧门出了大楼。
外面阳光正好，照在主道两侧的梧桐树上，影子斑驳。风带着暖意吹过，树叶沙沙响。
“你要去图书馆？”他问。
“嗯，借几本书。顺便走走。”
“我送你一段。”
“不用回去签字吗？”
“助理说可以晚点，不急。”
他们沿着石板路慢慢走。路上学生不多，偶尔有人经过，认出陈宇默会打个招呼。
走到半路，夏初冉停下脚步，蹲下身。
“鞋带松了。”
他在旁边站着，没催，也没看手机，就静静等着。
她系好站起来，拍了下膝盖，“以前你可不会等这么久。”
“现在知道了。”他声音低了些，“有些人值得多看一会儿。”
她没接话，嘴角却翘起来。
风吹动她的裙角，发丝扫过脸颊。她抬手别到耳后，抬头看他。
“其实那天发布会，我在台下看了全程。”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扫了一眼观众席。”他说，“第一排中间那个位置，只有你会坐那么直。”
“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镜头。”
“镜头是给别人看的。”他顿了顿，“我看的是你。”
她呼吸轻了一下。
“你说这些话越来越顺了。”
“因为不用再藏着。”
前方教学楼传来下课铃声，人群从门口涌出。他们站在原地没动，直到人流过去一半。
“你最近睡得好吗？”她忽然问。
“比之前好。”他说，“事情落地了，心就稳了。”
“那以后呢？”
“以后还想和你一起做点小事。”他想了想，“比如周末去市场买菜，回家做饭。或者下雨天窝在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
“听起来不像你以前会说的话。”
“人总会变。”他看着她，“尤其是遇到对的人之后。”
她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他，又回头。
“那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当初没放弃是对的？”
“不是觉得。”他说，“是确定。”
她笑了，伸手拉住他的手腕，“走吧，再送我一程。”
他跟上去，两人继续往前。
路边有学生骑车经过，车筐里放着花束。远处操场上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
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石板路上交错。
走到图书馆台阶前，她停下。
“就送到这儿？”
“嗯。”他点头，“你进去吧。”
她没动，盯着他看了几秒。
“你说的话，是真的吧？”
“哪一句？”
“所有。”
“每一句都真。”
她终于转身走上台阶，走了几步又回头。他仍站在原地。
她抬起手挥了下，身影消失在门内。
他转身准备离开，刚迈出一步，听见身后有人叫他名字。
回头一看，是校工老李。
“你女朋友忘带伞了。”老李递出一把折叠伞，“说是下午可能下雨。”
“谢谢。”他接过，“我帮她拿上去。”
老李摆摆手走了。
他握着伞柄，重新朝图书馆门口走去。
台阶上空无一人，玻璃门映出他模糊的轮廓。
他抬脚跨上第一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