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默握着伞，手指贴在金属扣上。阳光照在台阶前的石板上，反出一层白光。
他抬脚往上走了一级，又停下来。回头看了眼老李离开的方向，确认人已经走远，才继续往里走。
图书馆门口有几级台阶，两侧种着矮灌木。风把叶子吹得晃了一下，他站在门前，手搭在玻璃门上，正准备推开。
就在这一秒，眼角扫到不远处梧桐道旁的树影里，有个人站着。
那人穿着浅灰色外套，低着头，手里拿着手机。离得不算近，但陈宇默还是认出来了。
是徐欢。
她没动，也没看他，只是盯着自己手里的屏幕。光线斜着打过去，映出她半边脸的轮廓。
陈宇默没停下动作，推开门进了馆内。他把伞放在服务台旁边写着“失物暂存”的框里，登记了夏初冉的名字和班级。
工作人员点头记下，他转身离开。
一路上他没再想什么，只觉得今天天气不错，风吹得舒服。走到楼梯口时还抬头看了眼窗外，云很薄，太阳不刺眼。
他沿着原路往回走，穿过主道，拐向工作室所在的教学楼。
与此同时，徐欢从树后走了出来。
她刚才一直看着陈宇默进图书馆，看他在服务台停留，看他又走出来。整个过程她没有靠近一步，也没有发出声音。
手机还在手里。屏幕上是社交平台的页面，一张照片被放大了——陈宇默和夏初冉并肩走在石板路上，影子拉得很长。
她用指尖慢慢划过照片边缘，从夏初冉的脸滑到陈宇默的手腕，最后停在两人之间空隙的位置。
然后她点了返回键，退出相册，打开一个加密聊天软件。
界面很干净，只有几个群组，名字都是乱码。她新建了一个，输入两个字母“A”和“x”，又删掉。
光标闪了几秒，她重新输入：“上次只是热身。”
发完这句话，她没点发送，而是直接关闭了软件。
手机锁屏，她抬头看向远处那栋三层的教学楼。窗帘半开着，能看到里面有人影走动。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人，正低头敲键盘。
那是陈宇默的工作室。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把手插进外套口袋，慢慢沿着小路往校门方向走。
路上有几个学生经过，看到她都下意识避开了视线。有人低声说了句什么，同伴立刻拉着他加快脚步。
徐欢听见了，但没反应。她走路的姿势和平常一样，不快也不慢，背挺得很直。
走到校门口的长椅旁，她坐了下来。
椅子是铁质的，漆面有些剥落。她靠着扶手，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到一页空白纸。
笔尖落在纸上，她写下几个词：发布会、证据链、时间线、反转节点。
写完之后，她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很久。
突然，远处传来笑声。一群学生从实验楼那边走出来，边走边聊，声音很大。其中一个男生模仿着陈宇默接受采访的样子，说话结巴，表情僵硬，惹得其他人笑成一片。
“你们看他那样子，真以为自己多深情啊？”
“要不是夏初冉帮他说话，早凉了。”
“不过话说回来，徐欢也太惨了，学校直接记过，以后评优都没份。”
“活该，谁让她瞎搞。”
这些话断断续续飘过来，徐欢握笔的手紧了一下。
但她没抬头，也没站起来。
等那群人走远了，她继续在纸上写字。这次写的是：信任成本、情感绑定、公众共情阈值。
每一个词都很冷静，像是在做课题分析。
写到最后，她在页脚画了个圈，中间打了个叉。
合上本子，她把笔塞回包里，起身离开。
路上遇到一个熟人，对方本来想打招呼，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走出校门，在路边站了几分钟。
一辆公交车驶来，她没上。又等了五分钟，另一辆来了，她上了车，坐在靠窗的位置。
车子启动时，她掏出手机，再次打开那个加密软件。
这次她建了个新联系人，标记为“Y”。
对话框里只有一句话：“你上次说的方案，我考虑好了。”
她盯着屏幕看了十秒钟，按下发送。
手机放回口袋，她转头看向窗外。
街道两旁的树快速后退，阳光照在玻璃上，反射出斑驳的光影。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另一边，陈宇默回到工作室，助理正在整理合同文件。
“刚接到通知，《风尚志》也要安排专访，时间定下周三。”
“先排着吧。”他说，“先把这周的拍摄做完。”
助理点头记录，抬头问：“要不要通知夏初冉那边？她说过如果有联合采访可以配合。”
“不用特意通知。”他坐下打开电脑，“等确定了再说。”
电脑开机期间，他顺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有点凉了，但他没在意。
窗外传来操场上传来的哨声和跑步声，隔壁教室有老师在讲课，声音隐约能听清。
一切都很平常。
他点开邮件，开始处理积压的消息。一条条回复，附资料，确认时间。
中途手机响了一下，是银行到账提醒。一笔广告尾款结算了，金额不小。
他看了一眼就关掉了。
工作节奏恢复了正常，甚至比之前更忙。但他觉得轻松。
至少现在，没人再拿旧事翻炒。
他敲完最后一封回信，抬头看了眼钟，下午三点二十。
窗外阳光依旧明亮，风吹动窗帘一角。
他活动了下手腕，起身去茶水间倒水。
回来的路上经过走廊，透过玻璃看到楼下花园里有个女生独自坐着。背影有点像徐欢，但隔得太远，看不清脸。
他没多想，回到座位继续工作。
文档一页页翻过去，项目列表逐渐清空。
傍晚六点，他合上电脑，准备回家。
刚走到楼梯口，手机又响了。
是一条系统通知：您关注的用户“夏初冉”发布了新动态。
他点开。
是一张照片。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一把折叠伞静静躺在失物框里，旁边贴着一张小纸条，写着“请认领”。
配文很简单：忘了拿的东西，总会有人帮你留着。
他看了一会儿，放下手机，嘴角动了一下。
没回复，也没点赞。
他继续往下走，走出大楼时天色已经开始变暗。
校园里的人少了，路灯一盏盏亮起来。
他沿着石板路慢慢走，路过那张长椅时停了一下。
椅子上空着，地上有片落叶被风吹得打了转。
他看了两秒，迈步走了过去。
前方路口，一辆公交车刚刚驶离站台。
车尾灯在暮色中划出两道红光，很快消失在拐角。
车上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徐欢低头看着手机。
屏幕亮着，对话框里跳出一条新消息：“什么时候动手？”
她盯着那行字，手指悬在键盘上方。
过了五秒，她打出三个字：等信号。
发送成功后，她把手机翻过来扣在腿上。
车子驶过一处十字路口，路灯由绿转黄。
她抬起眼，透过车窗望向远处那栋亮着灯的教学楼。
某一扇窗后，人影还在移动。
她眨了一下眼睛，没再看。
车子加速前行，载着她驶向城西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