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还在转。
我站在门后,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发白。外面三个人的脚步声整齐得不正常,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着走。我没动,等他们推门。
门开了。
三个弟子模样的人走进来,眼神空洞,步伐僵硬。他们手里没拿武器,但身上散发出一股熟悉的毒气味道——和昨夜那团活毒一模一样。
我知道了。
这不是刺杀。
是试探。
他们想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有没有发现密室的事。
我让开一步,放他们进来。三人径直走到床边,围着假人形的被子站成一圈,然后同时抬手,掌心向下压。
一股暗绿色的气从他们手中落下,渗进被子。
被子开始腐烂,冒烟。
但他们没有离开,而是原地跪下,额头贴地,像是在汇报任务完成。
我冷笑。
残碑熔炉突然发烫,青火顺着经脉往上爬。昨夜吸收的三股残缺毒源炁在我体内缓缓流动,像三条蛇盘在丹田口。
我闭眼,用意念引着其中一丝,沿着脊椎送上去,停在后颈处。
只要他们敢动手,我就炸开这股源炁,先把最近的一个震死。
可他们没动。
跪了一会儿,三人慢慢起身,转身往外走。路过我时,其中一个头偏了一下,眼角扫过我的脸。
那一瞬间,我看到他瞳孔里有黑丝缠绕。
不是中毒。
是被控了神。
他们走出去后,我关上门,没锁。风吹进来,把烧过的灰烬吹到墙角。我低头看手掌,昨晚捏碎毒核留下的焦痕还没消,虎口那道小伤口已经结痂。
我摸了下酒囊,x-739号卷宗还在。毒镖也还在。
天快亮了。
我背上重剑,走出屋子。外院没人,守夜的灯笼全灭了。路上遇到几个早起的弟子,都低着头走,不敢看我。
公审台在主峰广场,石阶三百六十级。
我一步步往上走,腿上的伤隐隐作痛。每走十步,就停下来喘口气。不是因为疼,是怕太快上去会暴露状态。
我体内的源炁比平时多了一截,残碑熔炉一直在微微震动,像是在预警什么。
到了台上,太阳刚升起。
台下已经站满了人,各派长老、执事、弟子,密密麻麻。正中间摆着一张高椅,盟主还没来。我站在主审位,左手按着剑柄,右手插在袖子里,指尖掐着一道古武印。
等了不到一炷香时间,盟主来了。
他穿着金纹黑袍,脸色不太对,走路有点飘。上台后坐在高椅上,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知道他在怕。
他也知道有人要动手。
但我没想到,来的会是那个东西。
天空忽然暗了一下。
不是云遮住太阳。
是有一道影子从虚空中撕裂出来。
一个巨大的人形虚影出现在公审台上方,身高三丈,浑身冒着黑气,额心嵌着一枚骨符,上面刻着“毒祖”二字。
我瞳孔一缩。
就是它。
昨夜毒核碎片里闪过的画面,墙上挂着的尸体脖子上,就有这枚骨符。
毒脉老祖。
所有人都跪下了。
风一下子停了,空气变得粘稠,像是泡在毒水里。我能感觉到一股精神压迫从虚影上传来,像山一样压在头顶。
盟主直接从椅子上滑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我不跪。
我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踩在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全场静了半秒。
虚影低头看我。
它的声音像雷劈开骨头:“谁……敢动我毒脉?”
我没答话。
我把昨夜存着的三股残缺毒源炁全部引到胸口,用残碑熔炉压住,形成一道屏障。青火在体内窜动,顺着经脉爬上手臂。
虚影又说了一遍:“谁敢——动我毒脉!”
这次声音更大,地面都震了一下。
几个离得近的弟子当场吐血,晕过去。
我还是没动。
我盯着它额心的骨符,脑子里闪过昨夜的画面:密室、尸体、藤蔓、毒池。
它在收集毒源炁。
昨夜那些死士不是来杀我的。
是来给我送“料”的。
它们想让我吸收足够多的毒力,然后通过我体内的残碑熔炉反向追踪,找到源头。
但我反过来用了。
我把它们送来的毒,炼成了自己的源炁。
现在,这股源炁就在我手里,随时能爆。
虚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它的影子晃了一下,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你……竟有……那件东西?!”
全场哗然。
盟主猛地抬头看我,眼里全是震惊。
我没理他。
我只盯着虚影。
残碑熔炉突然剧烈震动,青火从我眉心冲出来,照亮左眉骨的疤。这一幕只有前排几个人看见,但他们都没敢出声。
我知道它怕了。
它认出了残碑熔炉。
但它不知道这是什么。
我也不说。
我只站着。
风吹过来,把我的兽皮袍吹得猎猎作响。
台下的人开始骚动。
有长老低声议论,有弟子悄悄往后退。几个站在角落的执事互相打眼色,其中一个手伸进袖子里,像是在传讯。
我知道这些人里有内鬼。
但现在不能动。
我一动,局势就崩。
我必须等。
等它先出手。
可它没动。
虚影浮在空中,盯着我看,像是在判断我到底有多少底牌。过了几息,它突然冷笑:“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若再查,血洗丹盟。”
说完,黑气一卷,就要散去。
我不让。
我抬起右手,掌心朝天。
残碑熔炉里的青火顺着手指窜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我开口了。
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清了:“昨夜三波死士,两具尸体,一团活毒。你派人来杀我,是想测试残碑熔炉的反应吧?”
全场死寂。
连风都停了。
虚影的动作顿住。
它慢慢转回头,重新看向我。
我没停:“你收集毒源炁,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养东西。地下密室,七具尸体,肚皮裂开,长出藤蔓。你在培育新容器,对不对?”
它的影子开始颤抖。
“你没想到,我会把这些毒,全炼成了源炁。”
我握紧拳头,掌心的青火越烧越旺。
“所以你现在怕了。”
“因为你发现——”
我抬头,直视它的眼睛:
“我不是那个能被随便拿捏的主审。”
“我是那个能把你的毒,烧成自己火的人。”
虚影发出一声低吼,黑气翻滚,像是要扑下来。
但我没退。
我站在原地,一手按剑,一手举火,像一座山。
它最终没动。
黑气一收,虚影消失。
天空恢复明亮。
风重新吹起来。
台下的人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脸色发白。盟主跪在地上没动,直到身边侍从扶他,才哆嗦着站起来。
我没看他。
我只看着虚影消失的地方。
残碑熔炉还在发烫。
我知道它没走远。
它只是换了个方式盯我。
我收回手,青火退回体内。掌心的灼痛感还在,但我没管。
我把右手插回袖子里,指尖重新掐住古武印。
台下人群开始散开,但没人敢先走。几个长老站在原地,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扫。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那个年轻人,昨夜连杀三波死士,今天又硬刚毒脉老祖虚影。
他到底是谁?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
虎口的伤口又裂开了,一滴血落下来,砸在石板上。
血没散开。
它在石板上滚了一下,像一颗珠子。
然后,慢慢渗进去。
我忽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
他说:血流进石头里的人,才能听见大地的声音。
我抬头。
远处山门方向,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是个弟子打扮的人,但走路姿势不对。
他怀里抱着个匣子,走得很快。
我记住了他的背影。
残碑熔炉轻轻震了一下。
我知道。
戏,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