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右手小指还在抖。
不是疼,也不是伤,是某种东西在拉。像一根线拴在指尖,另一头埋进地底深处。刚才那一拳打出去,心脏跳了一下,门开了条缝,可这感觉不对劲——有人在动我的局。
我没收功。
混沌源炁还在体内乱冲,皮肤裂着口子,血刚冒出来就被青火卷走。七窍有火苗闪,右臂的结晶没退,反而更亮了。我知道现在最该做的,是闭眼稳住这股劲,不然肉身要炸。但那根线越拉越紧,它告诉我——别回头,也别停,敌人来了。
背后风声变了。
不是毒雾流动的声音,也不是花王残骸被风吹动的响。是刀破空的声音,又快又狠,直奔后心。这一击要是实打实扎进来,我能活,但也得废半条命。
可我不用回头。
残碑熔炉自己烧起来了。
就在血刀臂离我背心只剩三寸时,我左手猛地往后一撑。掌心爆开一团光,青红两色缠在一起,像块盾,又不像盾,就是一股没成型的力。血刀臂撞上去,铛的一声,火星四溅。
我转身。
动作不快,甚至有点慢。但我看得清。那人披着破袍子,左臂整条都化成了刀,黑红相间,表面浮着密密麻麻的“杀”字。他眼神发直,嘴咧到耳根,像是笑,又像是抽搐。
他是血刀门的人。
不止是人,是最后一个还活着的传人。他左臂那把刀不是炼的,是拿命换的。血炼三年,魂祭七次,才把门主断掉的那一脉重新接上。他以为自己能复活血刀门。
他错了。
我站在原地,没动剑,也没出拳。只是看着他。他看见我七窍冒火,看见我手臂透明如琉璃,看见我脚下焦土一圈圈扩散,却没退。
他说:“你吞了我的技。”
声音沙哑,像喉咙里塞了灰。
我说:“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他吼了一声,整个人往前扑。左臂血刀划出三道弧光,地面炸开三条沟。我没躲。混沌源炁顺着经脉往下压,一脚踩实,硬扛这一击。
刀砍在我肩上。
咔的一声,不是骨头断,是结晶裂了。碎片飞出去,落地成粉。我反手抓住他手腕,往怀里一带。他重心不稳,往前踉跄一步。我右肘砸下,正中他脊椎。
他跪了下去。
血从鼻孔耳朵往外流,但他没晕。反而笑了。嘴里吐着血沫子说:“你以为……你赢了?血刀不死,杀意不灭!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杀’字怎么写,我们就能重来!”
我没说话。
我把重剑拔了出来。
剑身还带着碎星拳留下的纹路,混着血髓灵矿的暗光。我把它横在胸前,剑尖对准他的脖子。他抬头看我,眼里全是恨。
我说:“你记错了。”
他一愣。
我接着说:“血刀门不是靠‘杀’字活下来的。是靠恐惧。你们怕别人比你们强,所以先动手。你们怕被人灭门,所以先屠村。你们怕死,所以想让所有人都陪葬。”
他张嘴要骂。
我挥剑。
头飞了出去。
脖子里喷出来的不是血,是一团黑雾。雾里有影子,一个个红袍人提刀而立,刀上刻着“杀”。他们嘶吼着扑向我,想要钻进我身体。
残碑熔炉自动运转。
青火从我七窍涌出,在头顶形成一个漩涡。那些影子刚靠近,就被吸进去,烧成灰。黑雾越聚越多,火焰也越烧越旺。最后那一缕雾挣扎着不想进炉,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扯住,硬生生拖了进去。
炉火猛地一涨。
我听见丹田里“咚”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落定了。
低头看地上,那具无头尸体已经干瘪,变成一具枯骨。左臂的血刀也在风中碎开,化成粉末,随雾散尽。我站着没动,等那股躁动平息。
五股气息还在识海里转。
剑、丹、武、器、魂——四技已归,只剩最后一道门没开。我知道它在等什么。不是再多杀几个人,也不是再吞多少源炁。它要的是我把自己点着,烧干净,不留一点渣。
但现在不行。
我还不能倒。
我慢慢把重剑插回背后,双手垂下。血顺着指尖滴,还没落地就被青火卷走。每滴一次,经脉就稳一分。我不急。混沌源炁还在冲,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要炸开。它开始绕着残碑走,一圈一圈,像找到了路。
风穿过来。
吹得兽皮袍哗啦响。远处的毒雾静了,地面裂缝也不再渗黑气。整个花海像是死了一样。没有声音,没有动静,只有我站在这里,像一块石头。
右手小指的震颤消失了。
那根线断了。
我知道,血刀门真的没了。最后一个执念,也被我烧进了炉子。从此以后,没人再提“血刀所指,寸草不生”。这话太假。真正在乎的,从来不是刀,而是握刀的那个人有没有胆子走到最后。
我闭眼。
不再去想那扇门的事。也不去问第五技在哪。现在不是时候。我得站住,得撑住这副身子,哪怕它快裂了,也得站着。
风忽然停了。
一片花瓣从空中落下,擦过我肩膀,掉在地上。还没沾尘,就被一道细微的青火卷走。
我睁开眼。
瞳孔深处,有一簇火苗静静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