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烽听了云茂山的话，思考了一会，开口说：“既然给孩子们启蒙，上课内容应该也不用太复杂吧？”
“县城的蒙学考试，主要考的是《三字经》、《千字文》，这些，我看这些三哥和敦敦都能教，也不一定非要找有秀才功名的夫子吧？”
向烽的话，让云茂山脑子‘叮’的一声，瞬间清明了。
他怎么没想到？村塾本来就是为了给孩子们启蒙用，也不用学习写深奥的文章，他们家老三也行啊。
云竹一听到让自己去教书，连忙摇摇头拒绝：
“我不行，我可没耐心应付那一堆小萝卜头，而且我还有骑射场那边要忙呢。”
云茂山听到云竹拒绝的理由，也觉得他确实没时间，不能因为这件事耽误了他的正经工作。
向烽听到这里，顺势又推荐了另一个人，
“那大哥呢？他就住在村子里，大哥也是识字的，把两本启蒙书籍捡起来也不算难，之前他不是还教过敦敦嘛。”
云家三个兄弟小时候都被送去学堂读过一段时间书，云茂山和村里大多数人的想法一样，不求孩子们能考取功名，只求能让他们识字，以后走南闯北的不会被人骗。
他这个决定也确实有先见之明，云松现在跑商，和各个商家的契书压根不需要其他人帮忙，自己可以直接拟定，还能省下不少润笔费。
云竹就更不用说了，脑子转的快，一手算盘上的功夫将骑射场的账目算的清清楚楚。
至于云柏，他当年读书的时候最为刻苦，字也写的漂亮，连教书先生都说他有潜力。
可家里要供养四个孩子，父母的辛苦，云柏都看在眼里，他主动找云茂山停了读书的事，留在家里帮他们干活。
云乐听到向烽提到自己大哥，也点点头说：
“我看大哥可以，之前敦敦的启蒙都是大哥教的，那些大字也是大哥握着敦敦手写的。我听敦敦说他阿爹写字可好看了。”
云茂山听到他们提起来，也回忆起云柏读书时候的事情。虽然他是最合适的人选，可自己还是有点担忧。
向烽没忽略他的神色，再次加码：
“敦敦是第一批考近县城蒙学的孩子，要是他偶尔来给村塾上几节课，提点下他们蒙学考试的重点，我估计其他村村长不会有意见的。”
“岳父，大哥他只是暂代，等你们找到合适的夫子，让新夫子接手就可以了，咱们现在主要的目的是把村塾办起来。”
云茂山听着向烽的话，手里无意识地捻着烟杆，陷入了沉思。
向烽说得句句在理，云柏的品性、能力，还有敦敦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是……“功名”二字，终究是道坎，他怕其他几个村长，尤其是那些家里有点底子、一心想让孩子考出去的，会拿这个说事。
向烽仿佛能看穿他的顾虑，不紧不慢地继续道：
“岳父，若其他村长顾虑大哥没有功名，您便同他们说：敦敦，便是大哥一手启蒙教出来的。如今敦敦是县学蒙学正经录取的学子，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再者，大哥只是暂代，是为了先把村塾的架子搭起来，让村里的娃娃们先有书念，不至于荒废了光阴。既是暂代，便不需与正经延请的秀才先生同等束修，略表心意即可，想必大哥也绝不会计较银钱多寡。”
他顿了顿，目光沉稳地看向云茂山，将最关键的一点点明：
“此事的关键，本就不在银钱，而在‘名声’与‘实效’。”
“您年纪也大了，大哥这些年跟在你身后帮着邻居们做了不少事，如果您退了，水秀村的村长，我希望是大哥。”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向烽这番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让每个人都怔住了。
云乐最先反应过来，他看向自家相公，眼中闪过恍然与赞许。
是了，他之前只想到大哥教书合适，却没想到更深的一层。阿爹年纪确实大了，精力大不如前，村里许多需要跑动、费力的事，近些年多是大哥在默默操持。
可大家习惯了，只觉得是云柏孝顺，替父分忧，这名声和威望，确实没能完全落到大哥自己头上。
云茂山握着烟杆的手停住了，他抬眼看向向烽，目光复杂，有震动，有深思，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他确实没往这头想过。村长之位，他坐了这么多年，自问对得起乡亲，可年纪不饶人，是该想想身后事了。
几个儿子里，云柏最是沉稳踏实，心地也正，若能接替他，他是最放心的。
只是……以往只觉得大儿子勤恳，却少了些能让全村人信服、高看一眼的“亮眼”事迹。
若真能借着办村塾、暂代夫子这事，把名声实实在在地立起来……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云竹也咂摸过味来，眼睛一亮，拍手道：
“向烽说得太对了！咱们安平县这边，选村长虽说多是村里自己推举，可最终都要在镇公所和县衙挂名备案的。”
“能当村长的，首要便是家世清白、德行无亏、能服众的‘良善之家’。大哥这些年跟着阿爹，帮东家修屋、替西家调解，为人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本就是厚道人。”
向烽点点头，看向云茂山，语气更认真了些：
“再说敦敦。敦敦如今是县学蒙学里拔尖的，先生们都夸他刻苦有天分，以后的路，秀才、举人，谁说不能想？”
“科举一路，不光看学问，也看家世门风。若他阿爹是德行昭着、受乡里敬重的一村之长，于敦敦的前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旁人说起，也会赞一声‘家风清正，父慈子孝，教子有方’。”
向烽考虑的很长远，云家的家风正，由云家的人继续当村长，水秀村的风气才不会坏。
这是他和云乐的家，是他们一切开始的起点，自然不想让水秀村有个不明理的村长，让村子变得乌烟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