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声未完,花子虚头一歪,气倒在躺椅上。
可怜他重疾之下又遭侮辱,两下相激竟然就此断了气!
“官人!!!”
李瓶儿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扑到花子虚身上。
西门庆也没料到花子虚这么不经气,竟然直接死在了自己面前。
他先是一愣,随即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觉得去掉了一个绊脚石。
他站起身,看着痛哭的李瓶儿,冷冷道:
“哼,真晦气,不过还是我说中了。瓶娘子,节哀顺变吧。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说完,他竟像没事人一样,整理了一下衣袍,扬长而去,留下李瓶儿抱着花子虚尚有余温的尸体,悲恸欲绝。
西门庆走出小院,心中竟有一丝轻松和解脱。
花子虚这个碍眼的废物总算死了,李瓶儿成了寡妇,还不是任他拿捏?
西门庆仿佛已经看到李瓶儿和武大郎的糕饼行一起落入他手中的场景。
他理了理衣服,骑上马回府去了。
花子虚骤然气绝,李瓶儿抱着丈夫尚有余温的尸体,只觉天旋地转。
她一个弱女子,在这举目无亲的南门小院,面对如此变故,顿时慌了手脚。
唯一的丫鬟迎春也吓得六神无主。
李瓶儿强忍悲痛,知道此刻不是只顾哭泣的时候,她必须尽快料理丈夫的后事。
她首先想到的,自然是花家的人。
“迎春,快……快去找花子由大爷他们……就说……就说他们兄弟……没了……”
李瓶儿声音颤抖地吩咐。
丫鬟慌忙跑到街上去寻,好不容易找到花子由和花子光,将噩耗告知。
谁知花子由听了,只是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摆摆手。
“死了?早该死了!拖累人的东西!官司才了,又来找晦气!他的后事,让他那媳妇自己料理去,我们没钱也没闲工夫!”
花子光更是阴阳怪气。
“就是!谁知道是不是他那好媳妇克死的?我们可不敢沾边!”
丫鬟哭着回来禀报,李瓶儿听完,心彻底凉了半截。
她这才真切体会到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丈夫刚死,族人便如此绝情!
绝望之际,她脑海中浮现出的,只有那个屡次在她危难时伸出援手的身影——武大郎。
她咬咬牙,继续吩咐道:
“去……去糕饼行,请武大官人……就说……就说瓶儿求他……”
李瓶儿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彼时吕茅正在糕饼行仓库检查明日要用的“贺礼”软香糕,听到丫鬟带着哭腔的禀报,心中也是一惊。
他立刻放下手中事务,带着玳安和两个稳妥的伙计匆匆赶往南门小院。
一进院子,便看到李瓶儿瘫坐在躺椅旁,面白如纸,眼神空洞,花子虚的尸体则静静地躺在那里。
吕茅心中叹息,上前温言道:
“瓶娘子,节哀。事情我都知道了,一切有我。”
他没有多问细节,此刻也不是追问的时候。
吕茅立刻展现出惊人的行动力,指挥带来的伙计:
“玳安,你速去棺材铺,订一口上好的杉木棺材,再请最好的裱糊匠来!你们俩,帮忙打清水,寻干净衣物来!”
他亲自上前,和李瓶儿的丫鬟一起,小心翼翼地为花子虚擦拭身体,更换寿衣。
他的动作沉稳而恭敬,没有丝毫嫌弃。
李瓶儿在一旁看着,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除了悲伤,更多是感激。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是这个曾被所有人瞧不起的“三寸丁”给了她最坚实的帮助。
收拾完毕。
吕茅又让人去请了和尚、道士,定好了三日后发丧的超度法事和出殡事宜。
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妥帖周到。
待诸事稍定,吕茅见李瓶儿精神恍惚,怕她哀毁过度,便对玳安低声吩咐了几句。
玳安快速去了。
不多时,他领着孙雪娥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孙雪娥一进门,便拉住李瓶儿的手,未语泪先流。
“瓶姐姐……怎地就……你要保重身子啊!”
她与李瓶儿本是邻居,又同是苦命人,此刻更是感同身受。
孙雪娥扶着李瓶儿进内室坐下,柔声劝慰。
说着说着,便自然而然地提到了武大郎。
“瓶姐姐,你莫要太过伤心。这世上,好人终是有好报的。你看武大哥,平日里不声不响,可这关键时刻,比那些嘴上抹蜜、狼心狗肺的东西强了何止千倍万倍!”
孙雪娥说着,语气中充满了对吕茅的依赖和爱慕。
她压低声音,继续道:
“姐姐你是不知道,那杀千刀的西门庆,当初是如何待我的?非打即骂,在他眼里,我们这些做妾的,连件衣裳都不如!你再看看武大哥,待人真心实意,尊重体贴。我如今才算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好男人。”
她将吕茅如何智斗泼皮、如何换她自由、如何经营糕饼行的事情,细细说与李瓶儿听,每一件都在与西门庆今日的恶行形成鲜明对比。
李瓶儿静静地听着,心中波澜起伏。
孙雪娥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积压的委屈、恐惧和对未来的迷茫。
她想起西门庆的狠毒绝情,再对比武大郎的仁厚担当,一个如豺狼,一个如君子,高下立判。
“雪娥妹妹……你说得对……”
李瓶儿喃喃道,灰暗的眼眸中,似乎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光。
“若不是武大哥……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孙雪娥紧紧握着她的手:
“姐姐,以后的日子还长。武大哥是信得过的人,有他帮衬,咱们总能活下去,而且能活得更好!”
这一夜,在南门这处小小的院落里,两个命运多舛的女人,因为一个共同信赖的男人,彼此慰藉,也在心底彻底与过去的噩梦划清了界限。
更重要的是,她们就此远离了原着中那身败名裂惨死深宅的悲惨结局。
吕茅的仁义形象,在李瓶儿心中深深扎下了根,这也为他日后真正接管花家资产、乃至赢得美人心,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