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备用电源发出轻微嗡鸣，全息词典在断电重启后进入低功耗模式。苏晚盯着屏幕边缘的一串异常数据流，手指快速滑动调出日志记录。刚才那一次短暂断电，系统自检时捕捉到某个星铸族字符的波形波动，和林深异能作用时的神经残留频率高度相似。
她立刻调取过去三年所有同步采集的脑波数据，叠加进破译模型。屏幕上，原本混乱的符号序列开始出现规律性排列。她的呼吸变快，眼睛发烫，连续七十二小时没合眼，但此刻大脑异常清醒。
“不对……‘生态清除器’这个词组拆解有误。”她低声说，“‘清除’不是消灭的意思。”
她重新分离词根，将“清”对应为筛选机制，“除”指向基因序列适配度判定。整个短语的真实含义浮现在眼前——“基因筛选装置”。
她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蛋糕盒。这是昨晚王浩送来的能量补给，没人动过。她打开投影功能，把重构后的句子投射到蛋糕表面。白色奶油上浮现出清晰的文字，伴随着动态波形图。
“教授！”她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发抖，“这不是毁灭程序，是选拔机制！”
叶知秋正站在实验台前核对样本编号，听到叫声抬起头。她皱眉看着那块被文字覆盖的蛋糕，语气冷了下来：“苏晚，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做这种演示。”
“我不是在开玩笑。”苏晚把数据板递过去，“你看这三次独立算法验证，误差率都低于0.003%。不止这一句，我比对了十七段相关文本，里面反复出现‘候选者’‘激活条件’‘共鸣阈值’这些词。它们从没用过‘歼灭’‘净化’这类暴力词汇。”
叶知秋接过数据板，快速翻阅。她的手指停在一组对比图上。那是传统翻译结果与新模型输出的差异分析。旧版本中“清除失败个体”一句，在新语境下变成了“未达激活标准者自动退出测试流程”。
她眼神变了。
“你确定这是准确拆解？”
“我可以再跑一遍验证。”苏晚调出底层日志，“你看这里，断电瞬间系统捕捉到字符共振现象，频率曲线和林深最近一次Lv.3释放完全匹配。这不是巧合。”
叶知秋没说话，走到主控台前调出全息词典核心数据库。她输入权限密钥，准备手动核查原始编码结构。就在指令执行的瞬间，词典突然自主响应。
一道从未解锁的加密层自动开启。
一个古老字符缓缓旋转，悬浮在半空。它开始分解，化作一条动态波形线。频率起伏的轨迹，与林深异能释放时的神经扫描图完全重合。
叶知秋的手一抖，咖啡杯掉在地上，碎成几片。液体溅到鞋面，她没有低头看。
“这不可能……”她喃喃道，“语言系统怎么会主动回应一个人的存在？”
“但它确实这么做了。”苏晚走到她身边，指着波形末端的一个微小拐点，“您看这里，每次林深靠近蚀星族残骸，他的精神力图谱都会出现类似共振。我们一直以为是排斥反应，但现在看，更像是某种身份识别请求。”
叶知秋终于转头看她。这个年轻的助手，平时总带着笑，说话急切，做事冲动。可现在，她的眼神很稳，语气平静，像是已经把所有可能性推演了一遍。
“你是说，暗蚀之灾不是为了杀死人类？”
“我不是说它不危险。”苏晚摇头，“我是说，它的目标可能从来就不是灭绝。如果星铸族的语言本质上是一种宇宙级编程语言，那么林深的异能就是编译器。我们不需要理解全部代码，只要找到正确的函数入口，就能触发预设指令。”
实验室陷入沉默。
只有设备运行的微响，和数据流刷新时的轻音。灯光因负载增加微微闪烁，照在两人脸上。
叶知秋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她重新戴上镜框，看向全息投影中的字符残片。
“假设你说得对。”她说，“那‘清除’行为的本质是什么？”
“筛选。”苏晚回答，“就像考试。通过的人留下，没通过的被淘汰。但我们一直以为自己在对抗一台杀戮机器，其实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套认证系统。”
“而林深的能力……”
“是钥匙。”苏晚接上话，“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验证密钥。每一次他使用异能，都在向系统发送一次身份信号。之前我们看到的灾难，可能是系统在反复确认‘人类是否具备资格’。”
叶知秋盯着那个仍在跳动的波形图。她想起林深第一次觉醒时的场景。金属在他手中熔化又重塑，空气中留下紫色纹路。当时所有人都说是末日征兆，只有她说：“这不是怪物，是另一种进化可能。”
原来她猜对了一半。
“如果这是真的。”她慢慢开口，“那我们过去的防御策略，全都错了。”
“不只是防御。”苏晚走到数据板前，在边缘写下几个关键词，“我们可以反向操控。既然异能会产生共振，那就说明蚀星族装置能接收这种信号。如果我们能模拟出正确的频率组合，也许能让它们停止攻击，甚至为我们所用。”
叶知秋看着她写下的模型草图。那是一个简单的函数结构：输入端是异能波动，处理层是星铸族语言逻辑，输出端则是蚀星族设备的行为响应。
“你是在提议，用林深的能力去‘登录’敌人的系统？”
“不是敌人。”苏晚纠正，“是测试官。我们不是在打仗，是在参加一场延续千年的文明考试。而我们现在才知道，考试还没结束。”
叶知秋没有反驳。
她调出另一组数据，是最近三次林深与蚀星族装置接触时的监测记录。每一次，对方设备都有短暂停顿，随后调整攻击模式。过去认为是战术适应，但现在看来，更像是系统在重新评估威胁等级。
“我们需要更多证据。”她说。
“已经有线索了。”苏晚指向词典界面，“您看这个字符群，它反复出现在不同文本中，位置固定。我把它单独提取出来，发现它的波形结构和铁砧城地下三层那个废弃控制台的启动序列一致。”
“你是说……”
“那个我们以为无法激活的装置，可能一直在等待特定信号。”苏晚说，“而那个信号，就是由林深的异能触发的。”
叶知秋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转身走向通讯终端，准备接入总部加密频道。但她停下动作，又回过头。
“先不要上报。”她说。
“为什么？”
“因为这个结论一旦传出去，会引起恐慌。”叶知秋的声音低了些，“有人会认为我们在制造希望，也有人会觉得这是背叛。现在各方势力都在盯着铁砧城，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但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
“我们不做决定。”叶知秋看着她，“你继续分析，把所有证据链补全。我要看到完整的推导过程，每一个环节都不能有漏洞。等你准备好，我亲自带去见周正。”
苏晚点头。
她回到主控台前坐下，双手放在数据板上。屏幕上的字符还在流动，波形不断更新。她的手指开始移动，一条条标注关键节点，构建新的破译路径。
叶知秋站在她身后，看着投影中不断重组的文字。那些曾经被视为诅咒的符号，此刻仿佛有了新的意义。
她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全息词典的核心模块再次轻微闪烁了一下。一道隐藏指令悄然生成，标记为【候选者-01】，传输方向未知。
苏晚咬着笔尖，在纸页角落写下一句话：
“也许我们不是在对抗清除器，而是在试图唤醒它。”
她抬头看向叶知秋。
“教授，如果我们的猜想是对的，那么接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林深靠近最近的那个蚀星族残骸，记录完整反应数据。”
叶知秋看着她。
没有回答。
实验室的灯忽然闪了一次。
数据流加速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