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赔偿与代价
阳光穿过墙壁上的大洞，斑驳地洒在满地狼藉之上。
曾经古色古香的茶楼，此刻比被拆迁队光顾过还要惨烈。空气中，血腥味与木头碎屑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叶知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那身名贵的白色西装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沾满了血污和尘土。他失魂落魄地看了一眼断裂的“周天星斗扇”，又看了一眼那个站在阳光里，背影淡漠的年轻人。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踉踉跄跄地走出了茶楼，消失在空无一人的巷口。
随着他身影的消失，那股压抑在茶楼里的紧张气氛，才终于彻底散去。
“哇——”
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打破了这劫后余生的宁静。
不是秦卫东，也不是苏九，而是六叔。
这位泰山崩于前都未必眨眼的退伍老兵，此刻正像个两百斤的孩子，扑在一张被轰得只剩三条腿的八仙桌上，捶胸顿足。
“我的花梨木桌子啊！前清的玩意儿，我从潘家园淘换了三个月才弄回来的！”
“我的青花瓷茶具！康熙官窑！碎了！全碎了！”
“还有我的墙！我的墙啊！那可是用糯米浆砌的，冬暖夏凉，现在……现在漏风了！”
六叔指着那个大洞，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仿佛失去的不是桌椅板凳，而是他整个青春。
秦卫东嘴角抽搐，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他看着苏九，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一丝后怕。今天这场面，但凡苏九行差踏错一步，他们三个现在就是那堆碎瓷片里的一部分。
苏九走到六叔身边，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
“哭什么。”
“我宝贝没了！”六叔哽咽道。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苏九的语气很平静，“放心，有人赔。”
他环视了一圈这片废墟，眼神里没有丝毫心疼，反而像个准备大展拳脚的建筑师。
“回头，咱们把这整条柳叶巷都盘下来。我重新给你布个‘紫气东来，金玉满堂’的风水局，盖一座燕京城里独一份的茶楼。”
六叔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抬起通红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苏九：“九……九爷，您不是开玩笑吧？这……这得多少钱？”
“钱？”苏九笑了，“燕京叶家，千年世家，家大业大。我想，他们应该很乐意为这点‘小事’买单的。”
秦卫东听着这话，只觉得后背发凉。他毫不怀疑苏九能干出这种事来。他清了清嗓子，指着地上那几十具尸体，压低声音道：“九爷，这些……怎么处理？”
“总不能也让叶家拉回去吧？”六叔抹了把脸，嘀咕道。
“我来。”秦卫东立刻接过了这个烫手山芋，“天枢有专门处理这类事件的‘清道夫’，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也不会惊动普通人。”
他说着，便走到一旁，拨通了一个加密电话，低声而迅速地交代着情况。
苏九则缓步走到叶知秋刚才瘫坐的地方，蹲下身，从一堆碎木屑中，捻起了一枚指甲盖大小、已经黯淡无光的玉佩碎片。
那碎片上，还残留着一丝微弱却精纯的气息，正是叶知秋的本命之气。
“九爷，这是？”六叔凑了过来。
“定金。”苏九将玉佩碎片收进口袋，站起身，掸了掸手上的灰尘，“总不能让他白白离开。”
秦卫东打完电话回来，脸色凝重中带着一丝兴奋：“九爷，您这招‘祸水东引’，实在太高明了！不，应该说是‘乾坤大挪移’！天枢那道‘天道悬赏’，简直就是神来之笔！现在整个玄学界都疯了，恐怕不出三天，燕京叶家的大门就要被踏破了！”
他发自内心地感到庆幸和解脱。那座压在心头的大山，就这么被苏九轻描淡写地移走了。
然而，苏九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丝毫轻松。
他拉过一张还算完好的凳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透的茶，目光深邃地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
“神来之笔？”他轻轻吹了口气，吹皱了一池茶水，“秦局，你觉得，天上会平白无故掉馅饼吗？”
秦卫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苏九抬起眼，看向他：“那不是馅饼，是鱼饵。也不是神来之笔，是警告。”
“警告？”秦卫东和六叔异口同声，满脸不解。
“天枢从头到尾，都在看戏。”苏九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秦卫东的心上，“他们放出‘混沌降世’的假消息，把我推到台前，就是为了逼出藏在幕后的叶家。他们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我只是一块用来试探蛇会不会出洞的石头。”
“现在，蛇出洞了，石头的作用也就到头了。”
秦卫东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苍白。他身为天枢的地区负责人，却从未接触到如此高层的博弈，苏九的话，为他揭开了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真相。
“那……那他们发布悬赏，客观上也确实是帮了我们……”他有些艰难地辩解道。
“帮？”苏九冷笑一声，“他们不是在帮我，他们是在清理棋盘。叶家这颗棋子，或许是想跳出棋盘，或许是碍了他们的眼，所以，他们借天下人的刀，来杀人。顺便，也削弱了所有参与进来的势力。这一场玄学界的内耗，最终得利的，只有坐山观虎斗的天枢。”
他顿了顿，放下茶杯，目光如刀，直刺秦卫东的内心。
“最可怕的，不是他们的算计，而是他们算计的方式。‘天道悬赏’……秦局，你不觉得这四个字，让人不寒而栗吗？”
“他们可以更改‘世界基石’的规则，可以定义谁是‘威胁’，可以拿所有修行者梦寐以求的东西当奖励。他们掌握了规则的制定权！”
“今天，他们能让天下人去杀叶家。明天，如果他们觉得我苏九又碍事了，只需要再发一道悬赏，我就会再次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你，秦局长，是帮我，还是奉天枢的命令行事？”
一番话，字字诛心。
秦卫东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分析能力，在苏九这种洞悉全局的战略眼光面前，是何等的可笑。
他一直以为天枢是秩序的维护者，是他的后盾。但现在他才明白，在那些真正的高层眼中，所谓的秩序，不过是他们手中的工具。而他自己，也随时可能成为被牺牲的代价。
茶楼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六叔听得云里雾里，但他听懂了一件事——九爷不但没脱离危险，反而被一个更恐怖的东西给盯上了。他握紧了拳头，只恨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九爷，那俺们现在咋办？去燕京？”六叔闷声问道，“趁他病要他命！也去分一杯羹！”
“不。”苏九摇了摇头，“现在去燕京的，都是棋子。我们要做，就做那个掀棋盘的人。但不是现在。”
他站起身，开始动手收拾残局，将还能用的桌椅扶起来，把碎裂的木板归拢到一处。
“当务之急，是养伤，然后把这里重新弄好。无论外面风浪多大，我们得先有个安稳的窝。”
他的动作很平静，仿佛收拾的不是一片废墟，而是在打理自家的后花园。这种泰然自若的态度，也感染了秦卫东和六叔，两人心中的不安，渐渐平复下来。
是啊，天塌下来，有九爷顶着。
就在六叔把那个只剩三条腿的八仙桌拖到墙角时，他忽然“咦”了一声。
“九爷，您看这是个啥玩意儿？长得跟屎壳郎似的，刚才好像没见过。”
他从柜台底下，抠出来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的金属甲虫。甲虫的做工极为精密，但此刻已经没了动静，腹部的红灯也已熄灭。
秦卫东一看到那东西，瞳孔猛地一缩，失声道：“‘谛听’！天枢最高级别的实时监控法器！它怎么会在这里？！”
他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东西不是他带来的。
答案，不言而喻。
天枢，从一开始，就不只是在“看戏”。
他们派了人，就在现场，近在咫尺，听着他们的每一句话，看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
那道冰冷的“天道悬赏”，根本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神谕，而是一场近距离的、赤裸裸的……现场直播！
苏九走了过去，从六叔手里拿过那只名为“谛听”的金属甲虫。
他摩挲着甲虫冰冷的金属外壳，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们不是在警告我。”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他们是在邀请我。”
“邀请？”
“邀请我，加入这场游戏。或者说，是逼我站队。”
话音刚落，苏九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一串没有任何归属地的乱码。
苏九看了秦卫东和六叔一眼，按下了接听键，并开启了免提。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
足足过了五秒，一个清冷、高远、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女人声音，才缓缓响起。
正是那个宣布“天道悬赏”的声音。
“苏九。”
“我们对你今天的表现，很满意。”
“棋盘已经为你清空，下一步，该你落子了。”
“去燕京，拿到‘许愿石’。你可以提出一个我们无法拒绝的条件。”
说完，不等苏九回答，电话便被干脆地挂断了。
嘟…嘟…嘟…
忙音，在死寂的茶楼里，显得格外刺耳。
ps：天枢抛出了一个巨大的诱饵，苏九是接，还是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