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峡内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救下的百姓惊魂未定，俘虏顽固不化，还有那价值连城却又烫手无比的火油石矿……一连串的问题摆在林凡面前，千头万绪。
“侯爷，这俘虏嘴硬得很，搜遍了身，除了几块北燕军制的肉干和一点碎银子，屁都没有！”张宪悻悻地回来禀报，显然没从那北燕头目身上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林凡并不意外，对方既然是执行这种绝密任务的死士，自然不会留下明显把柄。他看了一眼被捆得结结实实、依旧一脸桀骜的头目，对张宪道：“把他单独看管，严加看守，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有机会自尽。回头交给赵无极，他们影卫有的是办法撬开这种硬骨头。”
“是！”张宪领命，招呼两个缇骑将那头目拖了下去。
眼下最紧迫的，是安置这些被救的百姓和处置这个矿场。
几十名百姓聚集在山谷角落，大多衣衫褴褛，面带菜色，身上带着被奴役的伤痕。此刻虽然脱困，但眼神依旧惶恐不安，尤其是看到满地的北燕士兵尸体，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苏浅雪正在给他们分发清水和随身携带的干粮，并检查伤势。她动作轻柔，语气温和，渐渐让这些受尽折磨的乡民情绪稳定了一些。
林凡走过去，目光扫过这些饱经风霜的面孔，沉声道：“乡亲们，匪患已除，你们安全了。我是朝廷派来的武德司指挥使林凡，会派人护送你们返回各自村镇。”
听到是朝廷来的大官，百姓们眼中顿时燃起了希望，纷纷跪地磕头，泣不成声：“谢青天大老爷，谢青天大老爷救命之恩啊！”
“快请起。”林凡示意众人起身，“你们可知，这些匪徒将你们掳来，在此地开采何种矿石？”
一个胆子稍大的老汉颤巍巍答道：“回……回大人，小的们也不认得那黑石头是啥，只晓得很沉，挖出来堆在那边。那些天杀的……逼着我们没日没夜地干，稍有懈怠就打骂，已经……已经累死病死了好几个人了……”说着，老汉又抹起了眼泪。
火油石，果然是火油石，林凡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北燕处心积虑，在大周境内秘密开采这种战略物资，其野心昭然若揭。
“侯爷，这矿……咱们怎么办？”雷豹走过来，看着那堆矿石和黑黢黢的矿洞，挠了挠头，“总不能留给他们吧？要不……炸了？”
炸了？林凡心中一动，这确实是最直接的办法，毁掉矿脉，断绝北燕的念想。但……
他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可。此地矿脉情况不明，贸然爆破，恐引发山崩地陷，波及无辜。而且，火油石乃重要军资，若能为我大夏所用，亦是强军利器。”
他转向张宪：“张千户，你立刻派人，持我手令，快马加鞭前往凉州，面见凉州都督，将此地情况详细禀报，请他立刻派一支绝对可靠的工兵队伍和足够的守军前来接管此地。在我朝廷派人接手之前，此地由你河西千户所暂时接管，务必守住矿场，不得有失。”
“末将遵命！”张宪意识到此事重大，不敢怠慢，立刻亲自去安排信使。
“老雷，”林凡又看向雷豹，“你带一半人手，协助张千户布防，清理战场，将阵亡弟兄和百姓的遗体妥善收敛。另外，派几个机灵的弟兄，沿着峡谷内外再仔细搜查一遍，看看有没有漏网的北燕兵，或者他们留下的其他线索。”
“明白！”雷豹领命而去。
安排完这些，天色已经蒙蒙亮。折腾了一夜，众人皆是疲惫不堪，但事情远未结束。
林凡走到苏浅雪身边，见她脸色也有些苍白，额角带着细汗，轻声道：“你也累了一夜了，先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我看着。”
苏浅雪摇了摇头，递给他一颗提神的药丸：“我没事。百姓们大多只是皮外伤和营养不良，已经处理过了。倒是你，内息未复，又一夜未眠，把这药含了。”
林凡接过药丸含入口中，一股清凉之意散开，精神顿时一振。他看着苏浅雪，低声道：“这次多亏了你，否则那些百姓……”
“分内之事。”苏浅雪打断他，目光望向那些相互依偎着睡去的百姓，轻叹一声，“只希望他们回去后，能忘却这段噩梦。”
……
信使派出后，林凡不敢大意，命令队伍在峡谷内就地休整，同时保持高度警戒。他深知，北燕绝不会甘心失去这个重要的矿点，很可能会有后续动作。
果然，到了下午，负责在峡谷外围警戒的缇骑匆匆来报：“侯爷，峡谷外发现小股北燕游骑踪迹。大约三十骑，在外围徘徊窥探，但并未靠近。”
来了，林凡眼神一凝，对方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看来是矿场这边长时间没有消息传回，他们派人来查看了。”林凡冷笑，“告诉雷豹和张宪，加强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击，放他们靠近些，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命令传达下去，山谷内的武德司缇骑和河西驻军立刻进入临战状态，弓弩上弦，刀出鞘，借助地形隐蔽起来。
那二三十北燕游骑在外围逡巡了将近一个时辰，几次试图靠近峡谷入口，都被武德司精准的冷箭逼退。他们似乎也察觉到了谷内的森严戒备，不敢强闯，最终悻悻然退走，消失在戈壁深处。
“侯爷，为什么不干脆把他们留下？”雷豹有些不解。
“留他们何用？”林凡淡淡道，“不过是些探路的卒子。杀了他们，反而打草惊蛇。让他们回去报信也好，正好让北燕知道，他们的爪子，已经被我们剁了。”
他料定，北燕得知矿场暴露并被大夏控制后，绝不敢明目张胆地派大军来夺，那等于直接宣战。最大的可能，是派遣高手或小股精锐前来破坏，或者……在别处制造事端，施加压力。
当务之急，是尽快等来凉州方面的援军，稳固对此地的控制。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但林凡心中的警惕并未放松。他加派了双倍的暗哨，日夜监视峡谷内外。
被救的百姓在休整后，由一队河西驻军护送，踏上了返乡之路。临行前，又是千恩万谢。
第三天傍晚，凉州方向的援军终于赶到。带队的是凉州都督麾下的一员得力副将，带来了五百精锐步卒和一支五十人的工兵队伍，同时还带来了大量的守城器械和补给物资。
交接完毕，林凡肩头的重担总算卸下大半。有这五百正规军驻守，除非北燕发动大规模进攻，否则足以确保矿场安全。
是时候返回了。矿场后续的开采、利用事宜，自有朝廷和工部、兵部来决策，他的任务是查明真相并控制局面，如今已经完成。
然而，就在林凡准备带队离开鬼哭峡的前夜，异变再生。
子夜时分，正是人最困倦之时。林凡在临时搭起的军帐中浅眠，忽然被帐外一声极其轻微的、利刃割破喉咙的闷响惊醒。
有高手潜入，
他瞬间抓刀在手，屏息凝神。
几乎同时，帐外传来了雷豹的怒吼和兵刃交击的脆响。
“敌袭！保护侯爷！”
林凡猛地冲出军帐，只见月光下，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在营地中穿梭，手中兵刃闪烁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是淬了剧毒。这些黑衣人武功极高，身法诡异，出手狠辣，专攻守军要害，瞬间就有几名外围的兵士悄无声息地倒下。
是北燕派来的死士，目的就是破坏和报复。
“结阵！不要乱！”林凡厉声大喝，稳住阵脚。武德司缇骑和部分凉州精锐反应迅速，立刻背靠背结成小阵，抵挡着黑衣人的袭杀。
雷豹独眼赤红，挥舞着横刀与两名黑衣人战在一处，刀风呼啸，竟一时难以拿下对方。
林凡目光一扫，锁定了一名看似头目的黑衣人，此人武功最高，正悄无声息地向着存放火油石样本和那名北燕俘虏的帐篷摸去。
他们的目标是销毁证据和灭口。
“拦住他！”林凡身形一动，如同瞬移般挡在那头目面前，横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劈而下。
那头目反应极快，反手一剑格挡，剑法刁钻狠辣，竟与林凡硬拼一记而不落下风。
“铛！”
火星四溅，两人各退一步，都感受到了对方浑厚的功力。
“大夏侯爷？果然名不虚传。”那头目声音沙哑，带着北燕口音，眼神冰冷，“可惜，今晚你们都要留在这里！”
“狂妄！”林凡不欲多言，刀势再起，如长江大河，连绵不绝。他必须尽快拿下此人，否则营地伤亡会持续增加。
另一边，苏浅雪也被惊醒，她没有贸然加入战团，而是迅速取出几枚黑色的弹丸，看准黑衣人最密集的方向，用力掷出。
“嘭！嘭！”
弹丸炸开，释放出浓密的、带着刺鼻气味的黑色烟雾。这烟雾不仅阻碍视线，似乎还对呼吸有强烈的刺激作用。
几名黑衣人猝不及防，被烟雾笼罩，顿时剧烈咳嗽起来，动作也为之一滞。
趁此机会，周围的武德司缇骑立刻痛下杀手，瞬间将这几人解决。
苏浅雪的“毒雾弹”再次立下奇功。
那头目见手下接连折损，目标也难以达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虚晃一招，逼退林凡，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
剩下的几名黑衣人闻讯，毫不恋战，立刻摆脱对手，如同来时一样，迅速遁入黑暗，消失不见。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快。
营地内留下了七八具黑衣人的尸体，以及十几名守军伤亡。
林凡阻止了想要追击的雷豹：“穷寇莫追，小心调虎离山。”
他走到一具黑衣人尸体旁，扯开其面巾和衣领，果然在耳后发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火焰烙印。虽然与西苑“烬”组织的印记略有不同，但风格一脉相承。
是北燕“夜枭”中的精锐。而且，很可能与“烬”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林凡的心沉了下去，北燕的报复，果然来了，而且手段更加隐秘和狠毒。
他看着地上那些尸体，又望向黑衣人消失的黑暗，眼神冰冷。
看来，北燕这条恶狼，是铁了心要和大夏周旋到底了。
这场边境暗战，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