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日·筑基
地脉灵泉的功效,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自玄禺居士带来的三滴灵泉融入药汤,江小年每日浸泡两个时辰,再辅以公孙启的金针导引与玄禺居士亲传的“云梦泽调息法”,伤势恢复的速度肉眼可见。
第一日,肩胛与脚踝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开始收口结痂,不再有脓血渗出。
第二日,体内混乱奔窜的内力逐渐被导引归位,虽依旧微弱,但已能在丹田缓缓运转周天。
第三日傍晚,江小年已能自行下床,在院中缓步行走半个时辰而不显疲态。
“不愧是地脉精华所聚。”公孙启把着脉,眼中难得露出赞赏,“这三滴灵泉,抵得上寻常药材温养三年之功。小子,你运气不错。”
瑶光端着药碗在一旁抿嘴笑:“是小年哥哥自己够坚韧。”
江小年感受着体内久违的气血流动,心中却无太多欣喜。他望向坐在石桌旁正闭目推演地脉图的玄禺居士,问道:“师父,以我现在的状态,何时可以尝试‘地脉共鸣’?”
玄禺居士睁开眼,看了他片刻:“心急了?”
“不是心急。”江小年摇头,“是……时间不等人。”
墨成刚从省城返回,带来的消息不容乐观——北伐军先锋已攻克长沙,正沿粤汉铁路向北推进。吴佩孚、孙传芳等军阀调兵遣将,长江沿线战云密布。王振东所在的汉口,已能听到隐约的炮声。
而影门那边,自寒月谷撤退后便销声匿迹。但墨家暗桩回报,天目山近日有不明身份的外来者频繁出入,其中几人身着和服,行踪诡秘。
山雨欲来。
“地脉共鸣,首重‘心静’与‘神凝’。”玄禺居士缓缓道,“你现在心虽定了,但神还未凝。强行共鸣,只会被地脉浩瀚信息冲垮神识。需再养七日。”
“七日……”江小年握了握拳,“那这七日,我能做什么?”
“读书。”玄禺居士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帛书,“这是云梦泽千年所录的《地脉山川志》,记载天下主要地脉节点、灵穴分布、以及历代地脉异动之事。你先通读,心中有图,共鸣时方能知其方位、辨其流向。”
江小年郑重接过。帛书入手沉重,展开后,上面以极细的墨线勾勒出山川河流,密密麻麻的朱砂小字标注着名称、特性、典故。这不仅仅是一本地脉图,更是一部缩略的华夏山河史。
“今晚开始,每晚子时,我为你讲解一个时辰。”玄禺居士道,“其余时间,你自行研读。”
“是。”
夜,渐深。
墨居书房内,灯火通明。江小年、玄禺居士、公孙启、墨渊、墨成围坐,瑶光和白芷在一旁添茶。
“既然说到地脉与国运,”墨成指向摊开的中原地图,“北伐军此番北上,势如破竹。但从地脉角度看,长江沿线有几处关键节点,若被战火波及或遭人为破坏,恐影响深远。”
他手指点向几个位置:“武汉三镇,地处长江、汉水交汇,乃中原水脉枢纽;南京,虎踞龙盘,紫金山地脉雄浑;九江、安庆,控扼长江中游……这些地方,既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地脉要害。”
玄禺居士颔首:“战事一起,刀兵煞气、血火怨念,皆会污染地脉。若再有人刻意为之……”他看向江小年,“影门与那东洋术士,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江小年盯着地图上那些被标记的节点,忽然问:“玄禺师父,若我想感应远在千里之外的烙印碎片,是否需要亲至其地脉节点附近?”
“不一定。”玄禺居士道,“地脉如人体经络,虽遍布全身,但气血流转自有主次。你若能与一处主节点深度共鸣,便能顺着地脉网络,‘感知’到其他节点的异常波动——尤其是与三钥同源的波动。”
他顿了顿:“石矶镇地处大别山余脉,地脉虽不雄浑,却四通八达,连接长江、淮水两大水系,是个不错的‘感知起点’。你可由此开始。”
起点。
江小年深吸一口气。前路漫漫,但至少,有了方向。
二、听涛别院·新任务
天目山,听涛别院暗室。
白薇单膝跪地,面前站着苏胤与一名陌生老者。
老者约莫五旬,身材矮瘦,穿着一身藏青色和服,脚踏木屐,头发梳成髻,脸上始终带着谦和的微笑。但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偶尔闪过的精光让人不寒而栗。
“这位是伊藤文则先生,来自东瀛京都,精通风水地脉之学。”苏胤介绍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罕见的客气,“伊藤先生此次前来,是想考察天目山地脉,寻找几处适合建立‘观测点’的位置。”
白薇垂首:“属下明白。需要属下如何配合?”
“你做向导。”苏胤道,“天目山地形复杂,机关密布,有你在,伊藤先生能省去不少麻烦。”
伊藤文则微微躬身,用略带口音的汉语道:“有劳影子小姐。在下对中华地脉心向往之,此次能得少主与小姐相助,实乃荣幸。”
白薇抬眼,平静地看着他:“伊藤先生想观测什么?”
“自然是地脉流动、能量潮汐,以及……天地气运的变迁。”伊藤文则笑容不变,“东瀛地狭,地脉研究受限。中华地大物博,地脉体系完整,乃吾辈学者梦寐以求的研究对象。”
话说得冠冕堂皇,但白薇心中冷笑。研究?怕是觊觎更多。
“三日后出发。”苏胤道,“伊藤先生需要勘察三处地点:龙首岩废墟、寒月谷、以及……天池峰。”
天池峰。
白薇心中一动。那是天目山主峰,山顶有一处天然湖泊,终年云雾缭绕,传说有蛟龙潜居。更重要的是,那里是天目山地脉的核心节点之一,能量最为磅礴,也最为暴烈。
去那里,绝不只是“观测”那么简单。
“属下领命。”她垂下眼帘,掩去所有情绪。
苏胤挥挥手,伊藤文则躬身退出。暗室中只剩两人。
“玲珑,”苏胤忽然道,“你觉得这位伊藤先生如何?”
白薇沉默片刻:“深不可测。”
“确实。”苏胤走到窗边,望着夜色,“东瀛人对地脉的研究,走的路子与我们不同。他们更擅长‘抽取’与‘封镇’,而非‘顺应’与‘调和’。伊藤文则背后是东瀛皇室支持的‘御岳寮’,此次合作,各取所需。”
他转身,看着白薇:“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借东瀛人之力达成目的,再反制他们,有何不可?”
白薇没有回答。
苏胤也不在意,自顾自道:“三日后,你带伊藤去天池峰。那里有一件东西,我需要他帮忙取出来。”
“什么东西?”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苏胤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一件足以改变局势的东西。”
白薇退出暗室,走在回廊中。夜风穿过廊柱,带着山间的寒意。
她抬起手,看着掌心。那里,一道极淡的金色纹路若隐若现——是那日寒月谷烙印爆发时,一丝微弱的灵韵不知何时渗入了她体内。
这丝灵韵极其微弱,连苏胤都未察觉。但它却像一枚种子,在她心中悄然生根,与那些复苏的记忆一起,顽强地抵抗着“洗心诀”的侵蚀。
“天池峰……”她低声自语。
或许,那里会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