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的、沉重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还有冷。刺骨的冰冷，仿佛灵魂都被冻结。
以及……破碎感。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和灵魂缝隙的剧痛。
林晚（零）的意识如同沉没在万米深海，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却被无形的巨力死死拖拽。破碎的记忆片段如同锋利的冰渣，在她模糊的感知中翻滚、碰撞：秦教授扭曲的面容、黑甲守卫恐怖的威压、矩阵核心撕裂灵魂的光芒、古老舰长那冰冷的一瞥、以及最后那场将一切都吞噬的惊天爆炸……
我还……活着？
这个念头如同微弱的火星，在无尽的黑暗中闪烁了一下。
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痛苦和虚弱感，证明着生命的存在，却也昭示着其濒临熄灭的脆弱。
她试图睁开眼睛，眼皮却沉重如铅。试图移动手指，回应她的只有神经末梢传来的、令人绝望的麻木和撕裂痛楚。
【系统……启动……状态报告……】她在意识深处，用尽全部力气发出指令。
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脑海中才断断续续地响起微弱、夹杂着杂音的回应：
【系统……重启中……核心受损……能源极度匮乏……】
【生命体征扫描……极度危殆……多重器官衰竭……大面积内出血……神经系统严重损伤……骨骼碎裂……生命值：3\/100（持续缓慢下降）……】
【基因稳定性扫描……异常……当前值：8.7%……状态：极度脆弱平衡（‘始祖共鸣’残留效应与‘矩阵崩溃’冲击波意外中和？）……警告：任何微小扰动可能导致彻底崩溃……】
【环境扫描……能量场极度混乱……高浓度惰性尘埃……未检测到直接威胁……检测到……微弱的、非敌意的生命信号 nearby……】
还活着……但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基因稳定性竟然奇迹般地没有彻底崩溃，反而有了一丝微弱的提升？是最后那场爆炸的冲击，阴差阳错地平衡了“始祖共鸣”的残留效应和“矩阵崩溃”的反噬吗？
还有……附近有人？非敌意？
她强迫自己集中残存的精神力，试图感知外界。
粗糙的触感。身下似乎是铺着干草和破布的硬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烟熏味、以及一种底巢特有的潮湿霉味。远处隐约传来滴水声，还有……极轻微的、压低的交谈声？
“……她怎么样？”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带着疲惫。
“很难说……伤得太重了……我从没见过有人能在这种伤势下活下来……她的身体……很古怪……”另一个年轻些、略显青涩的女声回答道，语气充满了困惑和一丝敬畏，“高爷爷，我们找到她时，那边的能量场乱得吓人，整个‘巨坑’都在震动……她是从那下面被抛出来的……像被神扔出来的祭品……”
巨坑？是指矩阵爆炸后形成的那个深坑？
“别瞎说。”老声音打断她，“不管怎样，是人，还活着，就不能见死不救。药喂了吗？”
“喂了点‘石根水’，吊着气。但她内脏伤得太重，骨头也碎了很多，我们的药……效果有限。能不能挺过来，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底巢的幸存者？他们救了她？
林晚（零）心中稍稍一松，但警惕未消。是敌是友？他们有什么目的？
她再次尝试睁开眼，这一次，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撬开了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线涌入，刺痛了她的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视野才逐渐清晰。
她躺在一个低矮、简陋的岩洞里，洞壁挂着几盏散发着微弱油脂光芒的简陋灯具。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和老人斑的老者，正坐在一旁，用一个石臼捣着草药。另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面黄肌瘦、但眼睛很亮的女孩，正蹲在自己身边，用一块湿布小心翼翼地擦拭她额头上的血污。
看到林晚（零）睁眼，女孩吓了一跳，猛地向后缩了一下，怯生生地喊道：“高爷爷！她……她醒了！”
老者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一双历经沧桑却依旧清澈的眼睛看向林晚（零），目光平静中带着审视：“丫头，命真硬啊。感觉怎么样？”
林晚（零）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喉咙干裂得如同沙漠。
女孩反应过来，连忙拿起一个破旧的铁杯，小心地喂了她一点温水。冰凉略带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生机。
“……谢谢……”她终于挤出两个微弱的字眼，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是你命不该绝。”高爷爷淡淡道，“我们在‘巨坑’边缘搜寻有用的残骸时，发现了你。你从哪里来？怎么会伤成这样？‘巨坑’下面的震动和光，跟你有关？”
问题直指核心。林晚（零）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利弊。透露多少？这些人的身份？
【系统，扫描眼前两人生理指标、微表情，分析潜在威胁等级。】
【扫描受限……能量不足……初步分析：老者（‘高爷爷’）心率平稳，肌肉松弛，无明显敌意或紧张情绪。少女（未知）情绪以好奇、同情为主，略带畏惧。威胁等级：极低。】
暂时安全。
“我……从上面来……”她选择部分坦诚，声音虚弱，“被……仇家追杀……掉进了那里……发生了爆炸……”她省略了所有关键信息。
高爷爷浑浊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似乎并不完全相信，但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上面啊……难怪。这身伤，不是一般争斗能造成的。你安心养着吧，这里暂时安全。‘议会’的走狗最近消停了不少，好像上面出了什么大事。”
“议会”？他们也知道“议会”？而且语气充满厌恶？
“你们……是‘守墓人’？”林晚（零）试探着问。
高爷爷捣药的手顿了一下，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知道‘守墓人’？看来你不是一般的逃亡者。不，我们不是。‘守墓人’是守护‘远古遗物’（指远航者号）的先驱者和他们的后代，我们……只是依附在遗弃之地挣扎求生的‘尘埃’罢了。”
不是守墓人，但似乎是底巢的原生幸存者，对议会抱有敌意。
“我叫零。”她低声说。
“叫我高老头就行。这是小荻。”高爷爷指了指女孩，“我们属于‘尘民’聚落‘磐石部落’，就在这附近。你运气好，碰上了我们出来搜寻物资的小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