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平厅包厢内。
当李枫桥最后那句谁也别想睡个安稳觉了的话音落下，整个包厢陷入了一种近乎凝固的死寂。
那股由山珍海味和昂贵白酒蒸腾起来的燥热气氛，仿佛被他这句话瞬间抽干了。
空气中，只剩下冰冷的压迫感。
坐在李枫桥身边的韩娅，那双年轻的眼睛里此刻已经满是小星星。她激动得小脸通红，紧紧攥着桌布下的拳头。
太帅了！这就是省委派来的钦差大臣吗？三言两语，就镇住了这群地头蛇！
而一旁的陈凯则冷静得多。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担忧。
他知道，李组长这一招先发制人虽然霸气，但也等于彻底撕破了脸皮。接下来就是不死不休的硬仗了。
最先有反应的，是胡一彪。
这位方面大耳的县委书记，那张弥勒佛般的笑脸在僵硬了足足三秒钟后，竟然又一次绽放开来。
“啪！啪！啪！”
他带头鼓起了掌，掌声在安静的包厢里显得格外刺耳。
“好！好啊！”
胡一彪大声笑道，仿佛刚才被当众打脸的人不是他。
“都说省委下来的年轻干部有魄力、有干劲，今天我老胡算是亲眼见识了！李组长这雷厉风行的作风，简直就是我们云平县全体干部学习的楷模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亲自给李枫桥面前那个空着的小酒杯倒满了白酒。
“李组长，你这道督查令，下得好，下得及时啊！”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满面红光地说道：
“我们云平县班子，就是有那么一小撮害群之马，不作为、乱作为！才导致了龙腾这种毒瘤的滋生！您来了，我们可算是盼来青天大老爷了！”
“这杯酒，我敬您！我代表云平县，表个态！”
胡一彪的语气慷慨激昂，仿佛他才是那个最痛恨腐败的人。
“从现在开始，我们县委县政府，全力配合督查组的工作！
要人给人，要物给物！绝不打一丝折扣！”
“我先干为敬！”
说完他仰头，又是一杯三两白酒灌了下去！
“好！”
“胡书记说得好！”
满桌子的官员也跟着起哄，掌声雷动。
这是一招极其高明的以退为进。
李枫桥用尚方宝剑压人，胡一彪就立刻换上一副忠臣良将的面孔，用全力配合的姿态来反将一军。
你不是要查吗？
好啊，我配合你。但你怎么查，从哪儿查，能查到什么，那可就是我说了算了。
他这番表态，滴水不漏，瞬间把李枫桥架在了一个钦差的高位上。
李枫桥看着眼前这张笑成一朵菊花的老脸，心中冷笑。
不愧是笑面虎，这脸皮厚度，确实非同一般。
“胡书记言重了。”
李枫桥也站起身，但他并没有碰那杯酒。
“我们督查组不是来当青天大老爷的，是来解决问题的。”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宣传部长苏梅身上。
“既然胡书记这么配合，那我就不客气了。”
“现在是晚上七点十五分。我需要县财政局和公安局近五年的所有原始账目和卷宗，在今晚九点之前，全部封存完毕，运到招待所，由我们督查组正式接管。”
“另外，”
他看向苏梅，声音不容置疑。
“我需要苏部长现在就起草一份公告，内容就是我刚才说的。九点整，必须在县电视台、广播电台和政府官网上，循环播出。”
“我要让全云平县的老百姓都知道，省委来给他们做主了。”
这个要求，比刚才那道督查令更狠！
查账可以做手脚，但公告一旦发出去，那就是把火彻底点燃了！几十万受害百姓的情绪一旦被调动起来，胡一彪再想捂盖子，可就难了！
胡一彪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
“李组长，这是不是太急了点？”
他搓着手，一副为难的样子。
“账目太多，两个小时恐怕……而且苏部长一个女同志，大晚上的，让她一个人去起草文件，也不太方便吧？”
“不方便吗？”
李枫桥微微一笑，那笑容在苏梅看来，却比魔鬼还可怕。
“那就由我，亲自陪着苏部长去一趟宣传部。”
他看着苏梅，一字一顿地说道：
“苏部长，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苏梅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那双藏在黑框眼镜后的漂亮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恐。
她知道，这是神仙打架，她这个小鬼被第一个拎出来当炮灰了。
一边是省委的钦差，一边是掌控她命运的地头蛇。她谁也得罪不起。
她抬起头，看了看胡一彪。
胡一彪依然在笑，但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
“苏梅同志，李组长的工作很重要，你要全力配合。”
这句“全力配合”，就是一道死命令。
苏梅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今晚自己注定要被牺牲了。
“……是，胡书记，李组长。”
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
晚上七点半。云平县招待所，走廊。
这场不欢而散的鸿门宴，终于结束了。
李枫桥带着他的督查组走在前面。胡一彪等一众县领导热情地跟在后面，假意欢送。
“李组长，”
胡一彪走在李枫桥身边，压低声音，用一种自己人的口吻说道：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云平这潭水很深。
有时候，水至清则无鱼啊。”
这是最后的警告。
“多谢胡书记提醒。”李枫桥面无表情。
“但我这个人恰好有点洁癖。水不清，我就亲自动手，把里面的淤泥都挖出来。”
胡一彪的笑容彻底冷了下来。
到了电梯口，督查组兵分两路。
“老周，老刘，你们带人去财政局和公安局。”
“陈凯，韩娅，你们去县政府，盯着他们封存档案。”
“是！”
李枫桥分配完任务，转头看向站在人群最后几乎快要隐形了的苏梅。
“苏部长，我们走吧。去宣传部。”
苏梅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还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招待所那铺着厚厚地毯装修得金碧辉煌的走廊上。
这里隔音极好，两人的脚步声都被地毯吸收了，只有苏梅那双老式半高跟鞋，偶尔会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李枫桥刻意放慢了脚步，走在她的侧后方。
这个位置很微妙。他既不会显得太有侵略性，又能完美地欣赏到她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背部曲线，以及那被灰色A字裙包裹得圆润却又极力压抑着摆动幅度的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