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想让疯子卖命?得拿骨头来换!
夜深了。
平安客栈,天字甲号房。烛火静静的燃烧,把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
李旬带着司天监的人狼狈退走,但那道血色星标,还悬在每个人心头。
钱四掌柜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了。他看着窗外,街上恢复了平静,却安静的有些吓人。钱四只觉得手脚冰凉。他在这望京镇潜伏了二十年,处理过不少麻烦,但没有哪次像今天一样,让他感觉自己离死这么近。
“完了……全完了……”他嘴唇哆嗦着,看向赖劫生和江玄,那眼神就像在看两个刚点燃了火药库的疯子,“星标已立,神都的周天星斗大阵已经锁定了大人的气息。从现在起,这间客栈就是个靶子。用不了半个时辰,司天监的巡星卫、神都禁军的破法营,还有更上面的人,都会马上赶到!”
江玄的脸色也很难看。他比钱四更清楚星标锁魂的后果。这意味着大胤皇朝非要除掉赖劫生不可,这代表着一场不死不休的追杀。
“你的计划,太疯狂了。”他看向赖劫生,声音低沉,“用自己当诱饵,你有没有想过,这个诱饵很可能在鱼上钩前,就被扯碎了?”
而赖劫生,这个麻烦的中心,却是三人中最镇定的一个。
他不仅不怕,那双一金一黑的眼睛里反而透着一股兴奋劲儿,甚至有些吓人。
“怕什么?”他给自己又倒了杯凉茶,慢悠悠的品了一口,嘴角咧开一个笑,“我这人,天生就跟安稳两个字犯冲。以前是小打小闹,现在总算玩了把大的,把神都搅了个天翻地覆。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
这话,让钱四和江玄都感到一阵无力。
跟一个疯子,是没办法讲道理的。
就在房间里气氛压抑的时候,一个懒洋洋又带着点媚意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了起来,打破了寂静。
“咯咯咯……有意思,确实很有意思。赖大盟主,这才几天不见,您这惹是生非的本事,可真是见长了不少。以前是在坠星原那种穷乡僻壤里刨食,现在倒好,直接跑到神仙的饭桌上来掀桌子了。”
话音刚落,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像鬼一样,从墙角的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
她就像是从阴影里长出来的一样。她一步步走来,身段摇曳,漂亮的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正是三途会三大主事之一,柳薷艳。
“主事!”钱四见到来人,跟见了救星一样,连忙躬身行礼。
柳薷艳没看他,那双桃花眼只是饶有兴致的在赖劫生身上打转。
“啧啧,被周天星斗大阵重点关照,又被司天监下了星标锁魂。赖劫生,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她伸出一根手指,隔空对着赖劫生轻轻一点。
“现在的你,就像一块掉进了茅坑里的绝品龙肉。神仙们嫌你臭,不想亲手来捡,但又舍不得你这块肉被别人吃了。于是,他们会放出无数条狗,把你从茅坑里叼出来,洗干净,然后再摆上餐桌。”
“而我们三途会……”她话锋一转,红唇微启,“就是这神都里,最会钻营的野狗之一。只不过,我们不想当别人的狗,我们只想自己吃肉。”
赖劫生放下茶杯,抬头看着她,脸上的兴奋劲儿慢慢退去,眼神变得很平静。
“柳主事,明人不说暗话。我需要你的帮助。”他开门见山。
“帮助?”柳薷艳掩嘴轻笑,“赖大盟主,你现在可不是在坠星原了。在神都,你惹上的,是这片天。让我帮你,等于让整个三途会,去跟这片天掰手腕。你觉得,你付得起这个价钱吗?”
赖劫生没有立刻回答。
他站起身,走到柳薷艳面前,两人离了不到三尺。他那双一金一黑的异瞳,死死的盯着柳薷艳那双好像能看透人心的桃花眼。
“我需要的帮助,不简单。”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但分量十足。
“我要你动用三途会在神都的全部力量,不管是明面上的关系还是藏着的暗线。帮我挖出一个藏在十八年前,赖家灭门惨案背后的黑手。”
“我需要你们成为我的眼睛、我的耳朵,甚至是我藏在阴影里的手。”
柳薷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本以为赖劫生只是想让她帮忙找个地方躲躲,或者给点情报。她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要动三途会的根本!
在神都这种地方,查一桩牵扯到高层的陈年旧案,这其中的风险,不小心就是整个组织都搭进去的下场。
“赖劫生,你疯了?”她收起媚态,声音冷了下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笔买卖,三途会做了,可能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我知道。”赖劫生点了点头,神情很平静。
“所以,我给的诊金,也足够分量。”
他伸出一只手,张开了五根手指。
“事成之后,未来坠星盟在整个坠星原所有商业利益的……五成,归你三途会。”
这话一出,柳薷艳、江玄和钱四都懵了。
钱四已经傻了,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知道赖劫生疯,但没想到他能疯到这个地步!坠星原七城联盟的五成利益,那是什么概念?那是一笔足以让任何大势力都眼红的财富!
江玄也是瞳孔猛缩。他虽然对这些不怎么在意,但也明白这句承诺的分量。这已经超出了赌博的范畴,等于是用自己未来的身家性命去换一个复仇的机会。
柳薷艳向来心狠手辣,只看重利益,但此刻也被镇住了。
她那双桃花眼里露出了骇然的神色。她死死的盯着赖劫生,好像要把他看穿。
“五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你凭什么觉得,你们那个坠星盟,能活到兑现承诺的那一天?你们现在,连今晚能不能活过去都是个问题!”
“就凭我。”
赖劫生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一点退缩。
“就凭我赖劫生还活着。就凭我敢在神都,跟天官府叫板。就凭他们越是想杀我,我就越是能活得好好的。”
“柳主事,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赌徒。你应该明白,风险越大的赌局,回报才越惊人。”
“你在坠星原,已经在我身上下过一次注了。那一次,你赌赢了。现在,我给你一个更大的赌局。赌注,是整个三途会的未来。”
“赌我,能在这神都,掀起一场滔天巨浪。”
“赌我,能带着坠星盟,成为坠星原唯一的王。”
“你,敢不敢跟?”
房间内,安静得像坟墓。
柳薷艳的呼吸有些急促,胸口起伏,眼中光芒变幻不定。
她知道,赖劫生说得没错。
这是一个能改变三途会命运的决定。
许久,柳薷艳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明艳,也很动人,但里面透着一股让人心慌的疯狂。
“好,好一个赖劫生。这世上的人,要么怕我,要么敬我,要么想利用我。敢把我当成赌桌上筹码的,你还是第一个。”
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红唇,眼里是赌徒才有的狂热。
“你这根骨头,我啃了!”
“五成利益,外加一个条件。”她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赖劫生的胸口。
“将来,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一个……连三途会都不敢轻易招惹的人。”
“成交。”赖劫生想都没想,一口答应。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和三途会算是彻底绑在了一起,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
“很好。”
柳薷艳收回手指,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了,先前那股懒洋洋的媚态不见了,变得干练果断。
她转身对着钱四,下了一连串命令,语速快得像连珠炮。
“钱四,立刻启动蛰龙计划!废弃所有明面上的联络点。无论是掌柜伙计,还是街上的暗娼乞丐,全都转入静默。从现在起,望京镇分舵,从三途会的版图上彻底消失。”
“传我密令,召集夜枭、影鼠、蜂后三部,我要他们在三天之内,把神都过去二十年,所有与赖姓有关的卷宗、秘闻、流言,全都给我挖出来!哪怕是坊间的厕谈都不能放过!”
“另外,启动金蝉脱壳方案。半个时辰后,会有一支假的商队,带着一个假的灾源,朝着西城门方向突围,把司天监的狗,全都给我引过去!”
一条条命令下达,钱四听得心惊肉跳,却不敢怠慢,领命之后,身形一闪,就融入阴影中消失不见。
转眼间,房内只剩下三人。
柳薷艳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已经开始骚动的街道,回眸一笑,别有风情。
“赖大盟主,看在你这么大方的份上,姐姐我免费送你一个忠告。”
“你那套在坠星原惹事的本事,在这里,最好收一收。在神都,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拳头,而是藏在人心里的规矩。”
“三天后,无论有没有结果,我都会给你第一份报告。”
说完,她的身影再次变得模糊,最后悄无声息的融入房间的阴影,消失不见。
窗外,远处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和剧烈的能量波动,一支车队正以自杀般的姿态,疯狂的冲击着城门的方向。
神都的夜,彻底乱了。
江玄走到赖劫生身边,看着他平静的侧脸,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
“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赖劫生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看着那场由他亲手点燃的混乱,那双金黑异瞳之中,映照着跳动的火光。
他知道,从今夜起,他就是棋手。
一个……将自己也当成棋子,押上牌桌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