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过去了。
整个福州城的各大当铺、钱庄这两天生意爆满,全是来死当东西的。
陈府那边,大门紧闭,但时不时能看见有一箱箱东西往里抬,那是陈文贽在收拢资金。
作为百年的老地头蛇,陈家的家底确实厚,虽然五十万两现银是割肉,但咬咬牙,陈文贽凑齐了。
可曹家和吴家,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深夜,曹府书房。
“还差多少?”曹秉红着眼珠子问账房先生。
“老爷……”账房哆哆嗦嗦地擦汗。
“把咱们城南的三个庄子,还有码头的两个仓库都低价抵出去了,现在手里满打满算,也就……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曹秉一屁股瘫在椅子上。
三十万两,连那个门槛都摸不到。
还有一天。
明天要是拿不出五十万两,他曹秉连望海楼的大门都进不去。
到时候,陈文贽拿下了皇商,回头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跟他争过的曹家。
“不能等死。”
曹秉站起来,在屋里转了两圈。
“去吴家!”
“啊?”账房愣住了,“老爷,这么晚了去吴家干什么?吴金得那黑胖子现在估计也正愁得跳脚呢。”
“就是因为他也愁,我才要去。”
曹秉眼里闪过狠色。
“备轿!走后门!别让人看见!”
……
吴府。
吴金得确实在跳脚。
这黑胖子是个粗人,没有什么古董字画能卖,只能卖地、卖船。
可这一时半会儿,谁拿得出那么多现钱来买他的船?
“他娘的徐景曜!这是要把老子逼上绝路啊!”
吴金得把桌子拍得震天响,正骂着,手下人来报,说是曹家主来了,就在后门候着。
“曹秉?他来干嘛?来看老子笑话?”
吴金得虽然疑惑,但还是让人把曹秉放了进来。
两个昔日的盟友,如今的难兄难弟,面对面坐着,谁也没先开口。
最后还是曹秉沉不住气,把手里的一张银票往桌上一拍。
“老吴,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我手里只有三十万两,凑不齐五十万。”
吴金得哼了一声,抓起酒壶灌了一口:“巧了,老子手里也只有二十来万。看来咱哥俩这次是都要栽了,便宜了陈文贽那老王八蛋。”
“未必。”
曹秉往前凑了凑。
“咱们两家分开是不行,可要是……合在一块呢?”
吴金得动作一顿,放下酒壶,狐疑地看着他:“合一块?徐景曜不是说了吗,只要一家。”
“他说只要一家,又没说这一家姓什么。”
曹秉眼中精光乱冒,开始给吴金得算账。
“老吴,你想想。陈文贽那老东西,仗着祖上的名头,一直压咱们一头。这次要是让他拿了皇商,咱俩还有活路吗?”
“没有。”吴金得老实回答,“他肯定会把咱们生吞活剥了。”
“所以啊!”曹秉一拍大腿,“咱们必须得把他挤下去!我有个法子,咱们两家,对外宣称合并,或者说,咱们联手搞个新的商号。”
“你曹家出三十万,我吴家出二十万,这不就五十万了吗?入场券有了!”
“然后呢?”吴金得明显是听进去了。
“然后竞标的时候,咱们两家合力出价,肯定比陈文贽那个孤家寡人强!只要拿下了皇商的牌子,咱们再关起门来分账。”
曹秉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山银山。
“老吴,你是海盗出身,海上的事儿你门清,手底下兄弟也猛,但是你不懂怎么跟那些人谈买卖,也不懂怎么把货卖到大明里面去。”
“我曹家不一样,我有丝绸、瓷器的货源,我有铺子,我会算账。”
“以后这皇商的买卖,海上的事儿,归你管!谁敢不服,你带人去砍他!”
“陆上的事儿,进货、出货、算账,归我管!”
“赚了银子,咱们……五五分账!”
吴金得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那不太灵光的脑子飞快地转着。
这事儿……听着靠谱啊。
他是不懂经营的瘸子,曹秉是没武力的瞎子。
这两个残废凑一块,不就正好凑成个全乎人吗?
而且五五分账……这可比以前跟在陈家屁股后面喝汤强多了!
“你……没骗我?”吴金得盯着曹秉,眼神里满是警惕。
“你们读书人心眼多,别到时候把老子卖了。”
“我的吴老弟哟!”曹秉急得直跺脚。
“都什么时候了?刀都架脖子上了!我要是骗你,陈文贽能放过我?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再说了,海上的船都在你手里,我要是敢坑你,你直接把我的货扣了,把我的人扔海里喂鱼,我不也就完了?”
这话说到吴金得心坎里去了。
只要手里有人有船,他就不怕曹秉搞鬼。
“行!”
吴金得一拍桌子,那张黑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
“干了!”
“咱们就跟陈文贽那个老东西拼一把!”
“不过……”吴金得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曹秉的鼻子。
“……丑话说在前头。这商号的名字,得把我的姓带上。”
“那是自然!”曹秉大喜过望,“就叫……曹吴记?或者吴曹记?都行!听你的!”
这一刻,那个被徐景曜用两桃杀三士之计拆散的铁三角,在巨大的生存压力下,竟然奇迹般地出现了新的变化。
虽然这个新联盟依然脆弱,依然各怀鬼胎。
但至少,他们有了跟陈家叫板的底气。
曹秉走出吴府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吴府那高大的门楼,嘴角勾起冷笑。
五五分账?
哼。
等拿到了皇商的牌子,把你那些船队慢慢吞并了,到时候……你也得给老子滚蛋。
而屋里,吴金得也在磨刀。
他看着桌上的那把刀,嘿嘿冷笑。
“读书人……哼。”
“等到了海上,那就是老子的天下了。到时候把你往海里一踹……这买卖,不就全是老子的了吗?”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就这样为了同一个目标,暂时走到了一起。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
这一切,都在那个此时正睡得香甜的徐景曜的算计之中。
他要的,就是这个局面。
三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