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粗糙却坚韧的灵能锁链缠上他的脚踝手腕时，他感到一阵冰冷。七八只铁翼蝠的利齿在昏暗中闪烁着寒光。
完了。
这是他脑中唯一的念头。
就在他即将被撕碎的那一刻——嗡。
那股熟悉的精神力，又一次降临。
所有扑向墨尘的铁翼蝠，动作整齐划一地僵在半空。它们浑浊的黄色眼睛骤然瞪大，发出无声的尖啸。
下一秒，那精神力化作无数纤细却致命的丝线，精准刺入每一只蝠兽的大脑核心。
“咔。”
微不可闻的脆响在这片空间回荡。
所有的铁翼蝠同时抽搐，翅膀上金属般的光泽迅速褪去，化作一片死寂的灰暗。它们如同被剪断了线的木偶，从空中噼里啪啦坠落，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滚出几圈，再无声息。
而缠着墨尘的灵能锁链，也在同一时刻，被那股精神力精准拆解，化作点点灵光消散。
墨尘踉跄后退两步，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剧烈喘息。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冰凉黏腻。他望向精神力传来的方向——那片灰雾笼罩的禁区，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恐惧。
整个乱石迷阵陷入诡异的寂静。
秦风依旧维持着剑气护罩，但眼神已如临大敌般锁向禁区方向。他背上的石猛发出痛苦的呻吟，将众人的注意力短暂拉回现实。
柳寒烟缓缓收刀，刀锋划过空气的声音格外清晰。她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持刀的右手，手腕微微颤抖。
李墨拄着剑，重重咳嗽两声，吐出一口带着暗色的血沫。他的视线从坠落满地的蝠尸转向禁区，眼神中没有其他人那样的惊恐，反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
“它……没有恶意？”墨尘喘着气，声音干涩。
“不。”李墨抹去嘴角的血迹，“恰恰相反，它的善意才是最危险的。”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不解的目光，缓缓道：“你们感受不到吗？那股精神力中蕴含着一种规律。”
苏晓清冷的声音响起：“社长说得对。那股精神力扫过时，我感觉自己像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审视。”
柳寒烟终于抬起头，眼中的凝重已化为警觉：“你的意思是……我们被某个超出山海图规则的存在盯上了？或者说，它本身就是山海图的一部分？”
“不知道。”李墨摇头，目光再次落回手中的封印玉盒，“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注意到我们，很可能和这个有关。”
深渊源核。
所有人都看向那个盒子。暗紫色的光芒透过玉盒的缝隙，微微闪烁，仿佛有生命在呼吸。
“继续前进。”李墨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不管它是什么，我们必须要先进入千窟岭。墨尘，还能走吗？”
墨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和虚脱感：“能。”
“好。秦风，石猛怎么样？”
“气息很弱，但还活着。”秦风沉声道，“必须尽快找地方处理伤势。”
“走！”
队伍再次启程，但气氛已截然不同。如果说之前是警惕追兵和怪物，那么现在，一种更高级别的压力，如影随形。
过了约莫一刻钟，在柳寒烟的引导下，众人终于穿过了乱石迷阵的最后一片区域。
眼前的景象令人震撼。
那是一片看不到边际又布满无数洞窟的灰褐色山岭。山体如同被亿万只巨虫啃噬过，千疮百孔。
洞口大小不一，小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大的高达数丈，幽深不知通往何处。山岭上空笼罩着一层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暗沉雾气，即使在白天也显得阴森昏暗。
千窟岭。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土石气息，还有一种能干扰精神感知的矿物辐射。
“就是这里。”柳寒烟指向山岭中下部一个不起眼并被几块兽首状的巨石半掩着的洞口，“这条路径我有些印象，能通往一处相对安全的区域，那里有地下暗河，水质干净。”
她顿了顿，补充道：“但我必须提醒你们，千窟岭的地下通道错综复杂，很多地方天然屏蔽感知，有些岔路会通往死胡同。一旦走散，很可能再也出不来。”
李墨点头表示理解，他们没有选择。
“进洞。”李墨的声音坚定，“进去后，秦风和墨尘轮流在前开路，苏晓居中策应，柳姑娘断后。所有岔路统一标记。”
众人点头，依次弯腰钻入那狭窄的洞口。
洞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手中武器和偶尔激发的灵光符箓提供微弱照明。空气阴冷潮湿，混杂着苔藓和某种矿石的微腥气味。脚下的地面湿滑不平，洞壁粗糙，不断有细小的碎石滚落。
通道起初极其狭窄，需要侧身前行。走了约莫百步后，豁然开朗，进入一个较大的溶洞空间。洞顶垂下无数钟乳石，地面生长着低矮的荧光苔藓，发出幽绿色的微光。
几条岔路从不同方向延伸进更深邃的黑暗。
柳寒烟手中的兽骨罗盘指针微微颤动，指向正前方一个略显陡峭的下行通道。
“走这边。”
队伍继续深入。
千窟岭的地下世界，远比地面更为复杂和诡异。通道时宽时窄，有时需要爬行通过低矮的缝隙，有时又进入可容纳数十人的巨大溶洞。沿途他们遇到了几条地下暗河的支流，水质冰冷刺骨，水中偶尔有透明的小型盲鱼游过。
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扰灵效应比地面上强得多。苏晓的精神感知被压缩到不足十丈范围，墨尘的幻术效果也大打折扣。灵力的运转更加滞涩，连最简单的照明术都消耗巨大。
这既是劣势，也是优势——至少，那股神秘的禁区精神力，应该也很难穿透如此复杂的地层结构直接锁定他们。
在黑暗中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后，石猛的状况明显恶化。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微弱，体温却异常升高，伤口流出的血液开始泛着不正常的暗紫色。
“不能再走了。”秦风停下脚步，声音低沉，“必须立刻处理石猛的伤。”
他们正处在一个相对宽敞的溶洞中，洞壁有一处凹陷，形成天然的半封闭空间。一条细小的暗河从洞侧流过，水质清澈。
“就在这里。”李墨当机立断，“墨尘，布置隔音和遮蔽阵法。秦风，把石猛放下。苏晓警戒。柳姑娘…”他看向柳寒烟，“你懂得医理吗？”
柳寒烟摇头：“略懂皮毛，但石猛的伤势明显不简单。那壮汉的斧头上可能淬了毒，也有可能是那头噬渊聚合兽的污染残留。”
李墨的脸色更加难看。他走到石猛身边蹲下，解开被血浸透的包扎。伤口果然已经开始发黑溃烂，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不正常的扭曲纹路，仿佛有微小的黑色虫子在其中蠕动。
“是深渊污染。”李墨声音沉重，“聚合兽的攻击本身就带有污染特性。石猛受伤时灵力空虚，污染已经顺着血脉侵入脏腑。”
“怎么办？”秦风握紧拳头。
李墨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了那枚封印玉盒。
“你疯了！”柳寒烟失声，“那是高度畸变的深渊源核！你想用它治疗？这只会让石猛畸变得更快！”
“不。”李墨的声音异常冷静，“以毒攻毒是当下唯一的办法。”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他缓缓打开玉盒。瞬间一股混乱的气息弥漫开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本能地感到排斥和不适。
但李墨没有退。他闭上眼，无我剑意运转，强行将厌恶压下。
然后，他伸出手，指尖凝聚出一丝微弱的剑意。他通过剑意小心翼翼地包裹住源核。
“按住他。”李墨的声音不容置疑。
秦风毫不犹豫，用尽全力按住石猛挣扎的身体。然后李墨将源核轻轻推入石猛的伤口。
“嗤——”
仿佛冷水滴入滚油的声音响起。石猛猛地睁开双眼，瞳孔瞬间被暗金色充斥，发出痛苦的嘶吼。他全身肌肉贲张，伤口处的黑色污染如同遇到了天敌，疯狂地挣扎，与源核暗金色能量发生剧烈冲突。
整个溶洞都开始震动，碎石簌簌落下。
墨尘的阵法剧烈波动，几乎要崩溃。
“坚持住！”李墨低喝，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必须精确控制暗金色能量的“量”，既要压制污染，又不能让它彻底吞噬石猛。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石猛伤口处的黑色污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源核散发的暗金色能量也在消耗，颜色逐渐变淡。当最后一丝黑色消失时，暗金色能量也恰好耗尽，彻底消散。
石猛的身体猛地一软，瘫倒在地，但呼吸逐渐平稳，伤口的溃烂停止了，但依旧狰狞。
李墨踉跄后退，被苏晓扶住。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发紫，整个人几乎虚脱。
“成……成功了？”墨尘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