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与金光在空中对撞的第三秒，天穹撕裂了。
兽神停下消失的动作，缓缓转身，完全面向西方那片蔓延的黑暗。三百米高的金色身躯在天空中像一尊移动的山岳，琥珀色的双瞳锁定黑暗深处。
那片黑暗在收缩、凝聚，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暗影巨像，四环巫师的法相真身。
两尊巨像在天空中沉默对峙。
然后——
兽神率先动了。
金色光柱从祂口中喷吐而出，光柱所过之处，空间扭曲、折叠。
暗影巨像抬手，空间断层构成的盾牌在身前展开。光柱撞上盾牌，被分裂引导向无数不同的空间维度。
第一轮交锋，平手。
暗影巨像右手抬起，掌心符文亮起。
方圆十公里内的重力场瞬间紊乱。维洛克感觉自己突然变轻了，重力方向开始旋转、扭曲。
地面上的碎石、泥土、兽人尸体，都开始浮空，然后被无形的力量撕成碎片。
兽神周身爆发出更耀眼的金光，将紊乱的重力场排斥在外。但金光与紊乱重力接触的地方，空间正在产生细密的裂纹。
暗影巨像双手在胸前合拢，两个黑色符文开始融合。
天空暗了下来——光线本身被吞噬了。以两尊巨像为中心，半径五公里内的空间变成了纯粹的黑暗，只有兽神身上的金光还在顽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黑暗中，高度压缩的负能量凝聚成实质的黑色晶体，像黑色的冰凌生长，尖端对准兽神。
下一秒，黑色晶体暴雨般射出。
兽神低吼，金光炸裂，化作无数道金色射线迎击。金与黑在空中对撞、湮灭。
但晶体太多了。
几十枚突破拦截，击中兽神躯体。金光与黑晶接触处爆发出刺目闪光。
兽神金色的皮毛上出现了黑色斑点，周围的皮毛迅速失去光泽，变成灰白色，然后化作粉尘飘散。
兽神受伤了。
暗影巨像抓住机会，双手结印。身后的黑暗开始旋转，形成巨大旋涡。
旋涡中心，一只由纯粹暗影构成的巨手缓缓伸出。
巨手握拳，砸向兽神。
兽神张开巨口，喷吐出浓缩到极致的金色火球。
金火球与暗影巨拳在空中对撞。
时间静止一瞬。
然后——
世界失去声音。
天空炸开了。以碰撞点为中心，直径超过一公里的空间裂隙凭空出现，裂隙边缘是疯狂闪烁的空间乱流，中心是吞噬一切的黑暗虚无。
冲击波袭来。
维洛克被掀飞出去，在空中翻滚十几圈才重重摔在地上。骨头错位的脆响，嘴里满是血腥味。
挣扎抬头时，天空中的战斗已进入新阶段。
两尊巨像开始近身搏杀。
兽神利爪撕向暗影巨像头颅，爪尖过处，空间留下五道金色裂痕。暗影巨像侧身躲过，右手成刀劈向兽神侧颈，手掌边缘是高度压缩的空间断层。
兽神低头，用肩膀硬接。
空间断层斩在金色皮毛上，爆发出刺耳摩擦声。兽神肩部皮毛被削掉一大片，露出下面流淌着金色血液的肌肉，那血液像是凝固的光，滴落时在空气中溶解成光点。
暗影巨像也不好受。兽神在受伤同时，尾巴横扫，抽在巨像腰部。
尾巴上每一根毛发都像金色长矛，刺入暗影躯体时爆发出密集金光爆炸。巨像腰部出现大片龟裂，暗影物质从裂痕中逸散。
两尊巨像同时后撤，拉开距离。
天空安静一瞬。
只有空间裂隙缓慢愈合时发出的撕裂声。
暗影巨像的双手再次抬起。
这一次，不是攻击姿势，是某种更复杂的结印。十根由暗影构成的手指在空中划出轨迹，每一条轨迹都在现实中留下燃烧的黑色刻痕。
那些刻痕没有消散，而是悬浮在空中，开始自行组合、连接，形成一个覆盖半边天空的巨型符文阵列。
阵列的核心是对称的六边形结构，每个角都延伸出复杂的枝状分形。分形的末梢不是静止的，在缓慢旋转，像机械钟表的精密齿轮。
维洛克左眼的衰败视觉勉强捕捉到一丝能量流动——那阵列在抽取什么。不是周围的能量，是更深层的东西。大地在微微震颤，不是物理震动，是某种本源在被动摇。
兽神低吼，声音里第一次带上警惕。
祂知道那是什么。空间锚定，一旦完成，阵列覆盖范围内的空间会被彻底锁定，所有空间跳跃、维度迁跃、甚至规则层面的位移都会被禁止。
这是要彻底留下祂。
兽神身上的金光骤然暴涨。不是防御，是某种燃烧——维洛克看见，那些金光在从实质转为虚化，像是要脱离躯体的束缚。兽神的形体开始变得模糊，边缘出现重影。
祂要强行突破，在阵列完成前。
暗影巨像的结印速度骤然加快。十指化作残影，空中燃烧的黑色刻痕数量暴增三倍。符文阵列的扩展速度提升，边缘开始向兽神的方向合拢。
金光与黑阵在空中对撞。
没有声音，只有规则的对抗。阵列的边缘每前进一米，兽神身上的金光就黯淡一分。
但同时，阵列本身也在崩解，那些黑色刻痕在金光冲刷下开始断裂、消散。
消耗战。
兽神在燃烧本源，暗影巨像在透支巫术结构。
维洛克趴在地上，全力运转寂灭能量护住周身。即使如此，皮肤表面还是开始出现细密的龟裂，那是高浓度规则对冲的余波，即使稀释了千万倍，也不是一环巫师能轻易承受的。
三十秒。
阵列完成了三分之二。
兽神身上的金光已经黯淡到只有最初的三成亮度。但暗影巨像也不好过，构成躯体的暗影物质在剧烈波动，腰部那些龟裂在扩大，有黑色的光点不断逸散。
四十秒。
阵列完成四分之三。
兽神发出一声震天怒吼。这一次，吼声里带着痛苦。
祂的金色皮毛上开始出现裂痕，不是被攻击造成的，是从内部崩裂的裂痕。
每一道裂痕里都涌出炽烈的光流，像熔岩从火山裂隙中涌出。那些光流没有落地，而是在空中凝聚，化作一柄纯粹由光构成的巨矛。
巨矛长超百米，矛身流淌着液态的金色符文。
兽神用前爪握住巨矛，对着阵列的核心，全力投掷。
巨矛离手的瞬间，兽神的形体肉眼可见地缩小了一圈。
暗影巨像的反应极快。祂放弃继续扩展阵列，双手在胸前合拢，所有黑色刻痕瞬间收拢，在身前凝聚成一面厚度超过十米的实心黑盾。
金矛对黑盾。
撞击的瞬间，维洛克失去了所有感官。
不是受伤，是过载。视觉、听觉、触觉，所有感知系统在同一瞬间被海量的信息冲垮。他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搅拌机，意识在破碎和重组之间疯狂摇摆。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秒，也可能是一分钟——感知开始缓慢恢复。
他看见天空中的结果。
黑盾碎了。
不是破裂，是彻底瓦解，化作漫天黑色的光雨。暗影巨像的躯体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从胸口贯穿到后背。
空洞边缘不是整齐的切口，是不断崩解的暗影物质，像被点燃的纸边缘。
但金矛也碎了。
在贯穿黑盾后，巨矛本身也到达了极限。矛身寸寸断裂，化作无数金色碎片，在空中缓慢飘散。
巨矛与黑盾撞击的轰鸣还在空中回荡，下一幕就让维洛克瞳孔收缩。
兽神根本没等结果。
在长矛脱手的瞬间，那尊金色的巨神就转身了——不是迎战，不是对峙，是彻彻底底的逃跑。
两百米高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四肢踏碎大地，化作一道燃烧的金色流光向内陆冲去。
逃跑的姿态毫无神威可言，伤口喷洒的鲜血在空中拖出长长的血雾，像一头被猎人重创后亡命奔逃的野兽。
暗影巨像的反应快得惊人。化作一道黑色闪电追了上去。
一金一黑两道光芒在空中疯狂追逐。
兽神在拼命。祂的速度快到在空中拉出残影，每一次踏地都让数公里外的大地龟裂。但暗影巨像更快。
距离在拉近。
暗影巨像的右手探出，五指张开，掌心浮现出一个旋转的黑色旋涡。
就在黑色旋涡即将脱手的瞬间——
兽神撕开了自己的胸膛。
不是比喻。那尊金色巨神的左爪刺入自己胸口，抓住胸腔深处那颗正在剧烈搏动的金色心脏，然后，狠狠捏碎。
无法形容的光芒炸开了。
那不是攻击，是纯粹能量的海啸。金色的神核碎片如暴雨般从伤口喷涌而出，每一片碎片都在燃烧、爆炸，将方圆十几公里的空间彻底搅成混沌。
维洛克被气浪掀飞，眼前只剩一片刺目的金白。
等他勉强恢复视力时，天空中的局势已经变了。
兽神的胸口破开了一个恐怖的大洞，能看见里面断裂的金色骨骼和焦黑的组织。祂的体型缩小到了不足五十米，身上的光芒黯淡得像是随时会熄灭。
但这一下的效果极其显着。
那些燃烧的神核碎片爆炸产生的能量乱流，短暂地干扰了空间结构。
更重要的是，兽神借着这次自残式爆发，速度再次飙升。
祂不再奔跑，而是燃烧着最后的生命力，化作一道真正的光，朝着内陆深处激射。
速度比之前快了整整一倍，沿途洒落的不是鲜血，是燃烧的生命本源。
暗影巨像的追击没有停止。
两道光芒一前一后冲入内陆深处，消失在远方的山脉之后。
维洛克勉强站起身，愣愣的看着远方，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4级之间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