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震岳得了凌煌的指示,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他回到招待陈、林两家主的客厅时,脸上虽还保持着客气,但那份小心翼翼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含优越的从容。
“陈家主,林家主的厚礼,我凌家便却之不恭了。”凌震岳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家少爷说了,青木城嘛,安稳最重要。大家相安无事,自然是极好的。”
陈家主和林家主都是人精,岂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敲打之意?“相安无事”的前提是“安分守己”。那位神秘的“煌少爷”显然懒得理会他们,但也绝不会容忍任何挑衅。
两人心中凛然,背后瞬间冒出一层冷汗,连忙起身,态度更加恭敬甚至带上了谄媚:
“凌家主说的是!青木城三家同气连枝,自当以和为贵!”
“我等日后定以凌家马首是瞻!绝不敢有丝毫异动!”
“还请凌家主在煌少爷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凌震岳享受着这种前所未有的“尊崇”,心中对凌煌的敬畏又深了几分,随意敷衍了几句,便端茶送客。
送走两家的人,凌震岳看着堆满偏厅的珍贵礼物,心中感慨万千。曾几何时,凌家还需看另外两家的脸色,如今却仅因一人之威,便让对手卑躬屈膝,献宝求存。
“力量……这才是世间唯一的真理啊……”他喃喃自语,更加坚定了紧紧抱住凌煌这条“大腿”的决心,哪怕只是对方眼中微不足道的尘埃。
然而,凌煌却已对青木城这潭浅水失去了兴趣。
几日下来,凌家内部噤若寒蝉,另外两家战战兢兢,再无敢冒头的蠢货。苏挽秋整日待在听雨轩,除了那支玉簪气息越发圆融外,并无更多异常。日子变得有些……过于平静了。
这日,万宝楼执事王涛再次前来拜访,神态比上次更加恭敬,甚至带上了几分惶恐。他并非是来送礼,而是带来了云州郡城万宝楼总部的反馈。
“前辈,”王涛站在陋室外,隔着门躬身行礼,声音紧张,“总部……总部对前辈之事极为重视,已加急上报……只是,只是那‘九幽沉冰魄’实在太过罕见,楼中库存已空,总部调集需时日,且……且可能需前辈亲往郡城一趟,楼主欲亲自向前辈致歉并商讨后续……”
他说得委婉,但凌煌一听便知。郡城万宝楼总部对此事存疑,一个边陲小城突然冒出能弹指灭超凡、让执事吓得献上镇楼之宝的存在,他们需要亲自确认。所谓的致歉和商讨是假,探听虚实是真。亲往郡城,多少带点“召见”的意味,想看看他敢不敢去。
王涛说完,冷汗已经湿透了内衫,生怕这番近乎“质疑”的传话会触怒里面的煞神。
屋内静默了片刻。
就在王涛几乎要瘫软之时,凌煌平淡的声音传出:
“可。”
一个字,听不出喜怒。
王涛如蒙大赦,差点虚脱,连忙道:“多谢前辈体谅!晚辈这就传讯回总部,为您安排一切事宜!不知前辈何时方便动身?”
“明日。”凌煌的回答简洁明了。
“是!是!晚辈这就去准备!”王涛不敢多问,连忙躬身退下,脚步都有些发飘。
屋内,凌煌目光微动。郡城万宝楼总部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正好,他也嫌青木城太过无趣。更大的城池,意味着更多的资源,更复杂的势力,或许也能更快地引动苏挽秋身上那点秘密浮现。
他神识微动,声音直接在听雨轩苏挽秋的耳边响起:
“明日,赴郡城。”
正在闭目感应玉簪的苏挽秋蓦然睁开美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去郡城?如此突然?
她略一思索,便大致猜到了缘由。定然与那支玉簪和万宝楼有关。她沉吟片刻,清声回道:
“好。”
没有多余疑问,干脆利落。郡城确实比青木城更适合她寻找恢复的契机,也更可能遇到与她那模糊记忆相关的事物。有凌煌这深不可测的家伙同行,安全无虞,且能省去无数麻烦。
告知了苏挽秋后,凌煌又将明日离去的消息传给了凌震岳。
凌震岳闻讯,先是惊慌失措,以为凌家何处伺候不周,惹得少爷要离开。得知只是暂往郡城,且凌家若有无法解决之难可寻他后,才稍稍安心,但依旧忐忑不已,立刻亲自跑去安排车马、盘缠,恨不得将整个凌家库房都给凌煌装上。
凌煌对此不置可否,任由他们折腾。
翌日清晨。
凌家大门外,一辆由四匹神骏的龙鳞马拉着的奢华马车已然备好。这是凌家能拿出的最豪华的座驾,车身镌刻着简陋的防护符文,聊胜于无。
王涛早已候在一旁,身后跟着几名万宝楼的护卫,态度恭敬至极。
凌震岳率领一众凌家高层,躬身立于门前,神色复杂,既有敬畏,又有不舍,更多的是担忧。
凌煌依旧是一身黑衣,缓步而出。苏挽秋跟在他身后,素衣如雪,发间戴着那支凝神玉簪,清冷绝丽,姿容更胜往日。
两人对身后的送行队伍视若无睹,径直走向马车。
“少爷……一路保重!”凌震岳最终只憋出这一句。
凌煌脚步未停,仿佛没听见。
倒是在登上马车前,苏挽秋脚步微顿,回头看了凌震岳一眼,淡淡道:“守好家业,安分些,他不会亏待听话的人。”
这话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警告。但听在凌震岳耳中,却如同定心丸,连忙点头称是。
凌煌已先一步进入车厢。苏挽秋随后跟上。
车帘落下,隔绝了内外。
王涛亲自坐在车夫旁,一声令下,龙鳞马发出一声嘶鸣,迈开蹄子,拉着马车平稳而迅速地驶离了凌家大门,朝着青木城外,云州郡城的方向而去。
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道路尽头。
凌震岳等人久久伫立,心中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最大的依靠,又仿佛卸下了一座沉重的大山。
青木城的格局已定,而新的波澜,将在那更大的郡城掀起。
车厢内,空间宽敞,布置舒适。
凌煌闭目养神。
苏挽秋坐在他对面,目光望向窗外不断后退的景物,眼神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旅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