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靠在墙边，无意识地摸着那块从现场带回来的黑色甲壳片。碎片边缘锋利，冰凉，里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古怪的、充满破坏欲的能量痕迹，和他之前碰到的任何变异兽都不一样。峡谷深处，肯定有超乎想象的危险。
但危险，常常也意味着机会。
“钥匙”……这个词在他脑子里打转。记事本上残缺的信息，把血爪在峡谷的行动和这个词连在了一起。如果秩序之种和“钥匙”有关，或者“钥匙”本身就是类似的高级货，那血爪的目的就绝不简单。他们可能真想打开什么东西，获得某种力量。
而他，带着秩序之种，很可能就是一把活着的“钥匙”。留在要塞，等于把自己暴露在越来越多的目光下，雷烈的态度不明，血爪又无孔不入。被动等着，迟早会出事。
去裂隙峡谷，虽然要直接面对血爪和未知危险，却能把战场拉出去。那里更乱，规则更弱，反而适合他这种擅长隐藏和在恶劣环境里生存的人。在那里，谁猎杀谁还不一定。他可以摸清血爪的底细和目的，可以在混乱里找机会，甚至能试着……反杀，至少也要打乱他们的计划。
当然，这需要周密的计划、充足的准备，还得有点运气。
林越放下碎片，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梳理思路。
第一步：搞清情报。
现在知道的东西太少了，都是从布隆和那支倒霉小队那儿来的二手消息，不够。他需要更准、更快的消息。
“影”的渠道：虽然只联系过一次，但也许能试试触发二次联络？比如再去东七区那个水站附近，留下点只有“影”能看懂的记号？风险是可能暴露自己，而且“影”不一定搭理。
“灰鼠”酒吧的深水区：布隆这种酒鬼都能知道点皮毛，酒吧里肯定有知道更多的人。独眼老板，那个星语者，或者其他情报贩子。他得想法子接触，可能需要伪装成买家去交易。这需要“钱”——他现在只有点能量币和从安全屋拿的零碎，不太值钱。
官方或半公开渠道：任务板、低级佣兵间的流言、甚至雷烈手下部门可能漏出来的边角信息。这得冒险去人多的地方，还得会从废话里筛出有用的。
第二步：准备家伙。
进峡谷那种地方，光有吃的喝的远远不够。
武器和防护：他现在就一把战术折刀。至少得弄件靠谱的能量武器（手枪或短枪），配上弹夹，还有更好的防护（轻便有效的护甲或者至少高级点的防护服）。这些在管制严的要塞里很难搞，只能走黑市，死贵。
专业装备：攀岩工具、高强度绳子、环境探测仪（至少能测能量辐射和空气）、长效照明、净水器、抗辐射药、应对极端温度的衣物。
医疗和补给：现在的医疗包只够处理小伤，得补高级愈合剂、解毒剂、兴奋剂（慎用），还有大量高能营养剂和净水。
交通工具：走着去两百公里外的峡谷不现实，还容易暴露。需要一种隐蔽的、能适应复杂地形快速移动的工具。那支小队留下的装甲车倒是诱人，但目标太大，还可能被追踪。也许搞个小点的单人载具，或者……走走别的门路？
第三步：调整好自己。
这是根本。
伤必须好透：经脉修复要到九成以上，确保能量运转没问题，能撑得住高强度战斗和长时间潜行。
进一步掌握秩序之种：继续摸索“秩序锚定”和“混沌汲取”怎么用，试着把它们和【能量主宰】、【动能抵消】还有【能量感知】结合起来，形成自己的战斗风格。同时，必须盯紧“秩序负荷”，想办法控制或缓解。
精神力提到最佳：恢复到最好状态，甚至试试能不能再进一步。这在探索峡谷、应对可能的精神干扰或能量生物时至关重要。
练练手：在据点有限的地方，复习基础格斗、武器使用（如果搞到的话）和能量操控，找回感觉。
第四步：规划路线和进退。
怎么去：利用管道迷宫和老矿道，找到通往要塞西北外围的隐蔽出口。出来后，怎么躲开巡逻和监控，穿越两百公里荒野到峡谷边上？需要详细地形图（老的地质图也许有用）和行进计划。
进了峡谷怎么办：对里面一无所知是送死。必须尽量搞到峡谷的地图（哪怕是残图）、危险区域标记、已知生物信息和能量异常点。进去后，怎么隐藏？怎么追踪血爪又不被发现？怎么应付未知环境和怪物？
怎么撤：必须提前想好退路。完事（或者扛不住了）之后，怎么安全回要塞？还是说有别的去处？这得想远点。
第五步：想好最坏的情况。
必须考虑到所有意外：身份暴露、撞上强敌、装备坏了、迷路、陷入绝境、秩序之种失控、“秩序负荷”爆发……对每种情况，至少得有个备用方案或者逃命的法子。
林越睁开眼，眼神很平静。计划又大又复杂，每一步都不确定。但他没觉得怕，反而有种隐隐的兴奋，那是面对挑战时身体本能的反应。这是在能量涡流里淬炼出的意志，是想把命运抓在自己手里的渴望。
时间不多了。血爪已经动了，他必须快点跟上，才能掌握主动。
他决定，先从最急、相对好办的事入手：情报和基础物资。
首先，他得弄点“硬货”，用来买消息和装备。能量币不够，他需要更值钱的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工具包里的黑色甲壳碎片，还有从安全屋拿到的那张低级权限门禁卡和几块老化学电池上。
门禁卡也许能试着“重置”或“复制”了卖掉（风险极高）。化学电池不值钱。
甲壳碎片来自峡谷深处的未知生物，也许对一些搞研究的、卖材料的，或者做特殊装备的人有用？可以试试出手，但必须非常小心，不能暴露来历。
或许，可以先用甲壳碎片去“灰鼠”酒吧探探路？
林越心里有了打算。他再次检查了一下伪装，确认没问题，用块干净布把甲壳碎片包好，放进工装内袋。然后把据点里剩下的物资（主要是能量棒和净水）清点好，藏进工作台下的暗格。柔性照明软管和化学电池也收好。
他最后感受了一下自身状态，经脉能量平稳，精神力充足，伤也没大碍了。
推开据点的铁门，他重新融入了管道迷宫永恒的昏暗和寂静。这次，他的脚步不只是为了隐藏，更带着明确的目标。
他没直接去“灰鼠”酒吧，而是先绕了点路，在迷宫深处几个他之前标记过、可能放着废弃零件或旧工具的地方快速搜了搜。运气不错，在一个积满灰的旧工具箱底，找到了几块已经停产、但某些老仪器可能还需要的高纯度能量水晶（很小，能量基本跑光了，但材质本身也许能换点钱）。又在个倒了的货架下，发现了一小卷保存还行的、用来修补能量护盾的“银丝编织带”，这在野外应急时可能有用。
他把这些零零碎碎可能换东西的也收了起来。
做完这些，他才调转方向，朝北十三区旧机库群，“灰鼠”酒吧走去。
还是那个伪装成通风管道检修门的入口，还是那股浑浊的光线和吵闹的气味。林越推门进去，走下楼梯。酒吧里和几天前没什么两样，吵、乱、烟雾弥漫。音乐震得耳朵疼，赌徒的叫喊和酒客的喧哗混成一片。
他没去吧台，也没找酒鬼布隆。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定在了角落那个依旧蜷在阴影里、触须微微晃动的“星语者”身上。
星语者是更好的选择。这种生物通常更“职业”，交易更看重信息本身，不爱闲扯，而且感知敏锐，也许能看出甲壳碎片的价值，但也意味着更容易察觉他的特别。风险与机会并存。
林越吸了口气，压住本能的那点警惕，迈着稳当但不急的步子，穿过拥挤的大厅，走向那个被阴影罩着的角落。
靠近了，他能更清楚地感觉到星语者周围绕着一种奇怪的精神力场，像水波一样微微荡漾，隔开了外面的吵闹，也排斥着未经允许的靠近。几个原本想凑过来打听消息的人，好像都怕这种无形的压力，只敢在远处转悠。
林越在离星语者大概三米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不算冒犯，也能低声说话。
星语者的主体像个由半透明胶质和细密鳞片组成的、大概人类小孩大小的卵形东西，没有明显的脸，只有几根柔韧的、顶端闪着微光的触须从身体不同地方伸出来，轻轻晃着。它似乎“看”向了林越，虽然没有眼睛，但林越能感觉到一股冰冷、好奇、好像能看穿他的精神力扫了过来。
他忍着不适和想用秩序之种力量隔绝扫描的冲动，只是微微低下头，用模仿的下层口音低声说：“有点‘硬货’，想问问价，顺便打听点消息。”
他没直接拿出碎片，先表明了来意。
星语者的几根触须停了一下，然后以一种奇特的节奏轻轻摆动，一个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的、没任何情绪的中性声音说：“看货。代价。”
很简洁。
林越小心地从内袋拿出那个布包，打开一角，露出里面那块边缘锋利、泛着冷光和微弱混乱能量的黑色甲壳片。
星语者的触须立刻往前伸了一点，尖端的微光变亮了，几乎贴在碎片上方几厘米的地方，微微颤动。林越能感觉到一股更细腻、更有穿透力的精神力集中在碎片上，好像在分析它的成分、能量残留，甚至可能追溯来源。
这过程持续了大概十秒。星语者的触须收回，脑中的声音再次响起：“裂隙峡谷，深层，‘噬光甲虫’或类似变种的甲壳碎片。能量侵蚀中等，材质稀有，可作特定能量抗性材料或研究样本。估价：五十标准能量单元。或等价信息。”
五十标准能量单元，大概相当于五百低级能量币，不算多，但够买点基础情报或低档装备了。星语者鉴定得又快又专业，直接点出了碎片来源和价值。
“换信息。”林越毫不犹豫。
“问什么。”声音依旧冰冷。
“第一，裂隙峡谷，‘嚎风隘口’、‘晶体簇’的最近情况，特别是血爪佣兵团有没有在那边活动的确认消息。”林越压低声音，“第二，任何关于‘钥匙’的传闻，相关线索。”
星语者的触须又轻轻摆动，好像在检索或者衡量信息的价值。
过了一会儿，声音响起：“信息一：嚎风隘口在峡谷三层西边，最近能量读数异常活跃，怀疑有高能矿物或能量生物聚集。确认至少三支非官方队伍（包括一支疑似血爪精锐）近期进入，有冲突痕迹和人员损失报告，结果不明。晶体簇有传闻，无确切实证。信息价值：三十单元。”
“信息二：‘钥匙’传闻和峡谷深处一个没完全勘探的古代遗迹‘回响大厅’有关。传闻说‘钥匙’可能是特定能量频率、生物印记或实体器物，用来打开大厅核心。血爪、‘铁手’乔恩的人，还有至少两支独立勘探队都感兴趣。传闻来源模糊，可信度存疑。信息价值：二十单元。”
“总价五十单元。换不换？”
信息很简短，但价值不小。不仅证实了记事本的内容，还给出了“回响大厅”这个具体地点和其他竞争者的信息。
“换。”林越点头。
星语者的一根细触须伸过来，轻轻碰了碰林越手里的布包。布包微微一亮，随即暗下去，碎片上那点微弱的能量痕迹好像被彻底抹掉了。同时，林越感觉脑子里多了两段清晰的信息，正是刚才星语者说的内容，还附带了一幅非常简略的、标了“嚎风隘口”大致位置的峡谷三层草图。
交易完成。星语者收回触须，重新蜷缩起来，不再理林越，好像他从来没出现过。
林越把空布包收好，心里快速消化着新信息。“回响大厅”……古代遗迹……多方争夺……“钥匙”的指向更明确了。血爪果然是其中之一，而且好像已经动手了。
他转身离开角落，没在酒吧多待。走到吧台附近时，他感觉独眼光头酒保好像又瞥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半秒，然后移开了。
林越心里一紧，但脸上没变，径直走向出口。
走出“灰鼠”酒吧，外面清冷浑浊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他快步走进机库的阴影里，没马上回据点，而是绕了几圈，确认没人跟踪，才朝管道迷宫走去。
情报有了点进展，但代价是那块可能更有研究价值的甲壳碎片。不过，信息本身比碎片值钱。
接下来，他得用这五十单元信息“价值”，去换实实在在的装备和物资。这需要找到合适的黑市商人或装备贩子。
“灰鼠”酒吧里肯定有，但他刚做完一笔交易，不宜立刻再做另一笔，容易惹人注意。
也许，可以利用星语者信息里提到的其他势力……比如，“铁手”乔恩？既然乔恩也对“回响大厅”和“钥匙”感兴趣，或许他手下的渠道能提供点探险装备？但直接接触乔恩的人风险太大。
林越一边想，一边在管道迷宫里穿行。他决定先回据点，把得到的情报仔细整理，结合自己的情况，列出最急需的装备清单。然后再想办法找相对安全可靠的黑市渠道。
他摸了摸工装内袋里那几块高纯度能量水晶和那卷银丝编织带。这些，也许能当第一次接触的“敲门砖”。
要塞的调暗周期让光线更暗了。管道迷宫像巨兽沉睡的肠子，寂静而危险。林越的身影在里面快速移动，像一个坚定的、奔向未知战场的影子。